84.第 8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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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四章

  回到玉清小築,關上門,魏鳶隨意挑了個鼓凳坐下,把魏澤洳拉到身前,問他:「方才怕嗎?」

  魏澤洳臉色蒼白中透著些許瑰紅,他抿了抿嘴,那抹瑰紅愈發明顯,搖頭道:「不怕。」

  魏鳶不信,挑著眉毛睨他,「當真?」

  魏澤洳飛快看了她一眼,垂下眼帘,道:「二姐不是說會給我撐腰?」

  這話甚合魏鳶心思,她捏了捏魏澤洳的臉頰,自得的笑,「也是!有我在,誰敢欺負你!」

  末了,似是覺著這話有些狂妄,她頓了頓,看向坐在她對面兀自端著茶盞輕啜的蘇妍,又道:「你四姐也會保護你的。」

  魏澤洳點頭,「我知道。」

  魏鳶這才放開他,將桌上的點心推到他面前,轉而對蘇妍邀功,「如何?我方才沒露出破綻吧。」

  正如魏鳶話里所透露的意思,方才她們對魏正遠所說魏薔威逼利誘魏澤洳給蘇妍下毒一事實是子虛烏有,魏薔是準備對蘇妍使些手段,卻不是下毒這樣拙劣的法子。

  不過是還未實施便被魏澤洳將事情一股腦告訴了蘇妍和魏鳶。

  既然知道魏薔的心思,蘇妍自然不會坐以待斃,她和魏鳶稍一思忖,便想出了這個法子,先下手為強,只是沒想到魏薔突然出了事,反倒方便了她們。

  蘇妍笑著乜她一眼,倒了杯熱茶推到魏澤洳面前,魏澤洳抬頭飛快輕聲跟她說了句「謝謝四姐」,蘇妍動作頓了頓,這才回答魏鳶,揶揄道:「二姐出手自然不同凡響。」

  魏鳶聽出她話里的揶揄之意,卻也不惱,反倒是自衿的揚著下巴坦然受了。

  魏澤洳吃掉了兩塊點心,復又拿起一塊點心,遞到魏鳶面前,「二姐。」

  魏鳶摸了摸他的頭以作嘉獎,接過點心,魏澤洳高興的眯了眯眼睛,點漆似的瞳子亮晶晶的教人一眼就能看出他心裡的高興勁兒。

  蘇妍看著他二人的互動,又看了看她這個一向情緒不顯的幼弟。

  初初她便覺得這個三弟似乎對魏鳶更為親近,本還以為是錯覺,現下看來著實是。

  蘇妍一細想,隨即恍然,勾唇笑了笑——

  魏鳶性子明朗直接,又是個護犢的,魏澤洳這樣偏冷的性子遇上她不熔化才怪。

  吃完一塊點心,喝了口茶清嘴,魏鳶用帕子抹了抹嘴,又捏捏魏澤洳鼓起的腮幫子,問蘇妍:「你方才說的請二叔看戲是什麼意思?」

  聞言,魏澤洳也抬頭看蘇妍,兩雙眸子一樣的好奇,一樣的亮晶晶,蘇妍不由一笑,將魏正遠在書房中對她說的話說與魏鳶聽。

  魏鳶聽罷怒極反笑,冷笑著譏諷道:「二叔還真是愛女心切!」

  魏澤洳也皺起細長的眉毛。

  蘇妍看著面前氣鼓鼓的兩人,心裡一陣暖流划過,接著道:「我本就覺得奇怪,她那樣的性子怎麼會一轉眼便生出求死之心。」

  「方才聽了父親的話,我心中反倒明晰了,魏薔十有八九是苦肉計。」

  魏鳶點頭贊同,「我也覺著奇怪,本想去她屋裡看一眼,也好一探究竟,但我阿娘不許我去。」

  魏鳶有些不甘心,道:「若是我去看了定然能看出真假,還能多幫幫你。」魏鳶和魏薔鬥了這麼多年,不敢說是最了解魏薔的人,卻也是能排的上號的。

  蘇妍忙道:「是真是假明日不就知道了?不急在這一時。」

  蘇妍心道陳氏應當也看出了魏薔的把戲,這才沒讓魏鳶去,魏鳶本就根魏薔不對付,若是看出了什麼端倪,再當場鬧起來那可就不好看了,畢竟魏薔是二房的人,二房的事大房總是不好插手的,即便是親兄弟也不行。

  陳氏是個難得的明白人,也因著這點,才能將這偌大的國公府上上下下打理的井井有條。

  ***

  翌日,採薇院

  因著頭上的傷,這兩日魏薔房中的飯食俱是清清淡淡,少油少鹽寡淡的很,魏薔看著面前的清湯寡水,只覺得額頭突突的跳,再看向身旁伺候的丫鬟,她心中更是煩躁。

  她身邊伺候的兩個大丫鬟,四個二等丫鬟自小宴之事後或被打殺,或被發賣,現如今伺候的這幾個是暫時從下面提上來的,手腳利不利落另說,到底是從前做粗使丫鬟的,伺候起來總是缺了些細緻。

  魏薔心中冷笑,不過是管事瞧著她大勢已去,便隨意敷衍她,否則堂堂鎮國公府還能缺幾個丫鬟不成?

  魏薔張口喝下丫鬟舀來的粥,卻立時吐了出來,一邊嘶嘶的吸冷氣,一邊對那丫鬟怒目而視,「燙!」

  那丫鬟被她瞪得心尖一顫,忙不迭跪下,連連求饒,「姑娘,奴婢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若是從前,魏薔定當想也不想便命人將這丫鬟拖出去發賣,但如今卻得忍著,她閉了閉眼,揮揮手道:「罷了,你下去吧。」

  那丫鬟如蒙大敕,躬身退了幾步,迫不及待的快步走出屋子。

  魏薔看了一眼由始至終恭恭敬敬立在一側的趙嬤嬤,深吸一口氣,拿起竹筷,自己動手慢慢吃了起來。

  正吃著,一個丫鬟著急忙慌的跑了進來,「姑、姑娘,不好了!」

  她話沒說完,蘇妍身邊的桂枝嬤嬤便帶著幾個膀大腰寬的婆子進了屋子,一行人俱是眉眼帶煞氣勢洶洶的模樣。

  魏薔見狀心中沒有來的一緊,暗自思忖發生了何事,面上卻是裝作茫然無措,囁嚅著問道:「這、這是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她向一旁的趙嬤嬤投去求助的眼神,「嬤嬤,她們是什麼人?為什麼能不通報一聲便闖入我的閨房?」

  趙嬤嬤自然不會回答她,桂枝嬤嬤冷哼一聲,遠遠睨她一眼,道:「老奴奉命請三姑娘走一趟。」

  說著不等魏薔答應,她身後那幾個婆子便一股腦圍上去,強勢的將魏薔人連著身上的被褥一道扛起,往院外去。

  魏薔被扛在肩上忍受著來來往往的下人的指點議論,攥著被角的手指節泛白,強壓著心裡的憤恨思忖到底發生了何事。

  桂枝嬤嬤帶著那幾個婆子直接闖進了魏正遠的院子,一把將魏薔扔在地上,好在還有一層被褥墊著,否則這麼一摔定要將魏薔摔出個好歹來。

  魏薔掙扎著爬起,抬頭便見魏正遠坐在桌前,眸色晦暗不明的看著她——

  這幾個婆子竟敢當著魏正遠的面這樣對她,而魏正遠卻沒有阻止。

  魏薔心中不安更盛,卻強壓著不顯露出來,維持著跪坐的姿勢面上露出恰到好處的迷茫與委屈,問魏正遠:「阿耶叫女兒來是有要事嗎?」

  魏薔沒等到魏正遠說話,卻見一旁的桂枝嬤嬤上前一步,恨恨看著她,道:「三姑娘可知道,我家郡主中毒了?」

  魏薔被桂枝嬤嬤兇惡的眼神嚇得往後縮了縮身子,道:「中、中毒?」

  她此刻是真怕。

  然而一瞬間的恐懼過後,她心中瞬時便清明起來,猛地抬頭,不可置信的看向魏正遠,睜大了眼睛問他:「阿耶懷疑是女兒做的?」

  魏正遠看著那雙迅速泛起霧氣的眸子,和那柔弱無依的身形,若是往日,他此刻定會親自上前扶起魏薔,再好生安慰她一番,但此刻,他卻沒動,耳邊張太醫和魏澤洳的聲音交替響起——

  「三姐讓我把這荷包里的好東西給四姐吃了。」

  「此乃小劑量的砒.霜,分量把握的極好,一兩回無甚大礙,時日久了卻能不聲不響的奪人性命。」

  見魏正遠不說話,魏薔膝行幾步,有些絕望的問他:「真的是我?我為什麼會對妹妹下毒?我怎麼會對妹妹下毒?」

  她含淚看向魏正遠,「阿耶,我什麼都不記得了……」

  「阿耶,我不記得了,你告訴我好不好?」

  她淒淒的哀求,茫然而無措,絕望而悽苦,兩滴清淚落下,掛在她蒼白的頰邊,讓人憐惜。

  「你忘了別人可還記得!」

  驀然,一道聲音傳來,魏鳶出現在廳外,手上一個用力將魏澤洳推入廳中。

  正廳的門檻有些高,魏澤洳被絆了個正著,趔趄著撲入廳中,在地上滾了半圈才堪堪停下,他忙不迭爬起,跪在地上將自己縮成一團。

  魏鳶施施然邁過門檻在一側的圈椅上坐下,一個丫鬟上前用腳尖踢了踢魏澤洳的膝蓋,魏澤洳抬頭飛快看了她一眼,又瑟縮著低下頭,哆嗦著道:「別打我,別打我,我說,我什麼都說……」

  「過年前三姐來找我,說會給我找個由頭,讓我裝作跟四姐親近,得到她的信任後就、就……」

  魏澤洳飛快抬頭看了魏薔一眼,瑟縮了一下,咬牙道:「就把藥下到她的飯食里,還、還說這藥量少發作慢,神不知鬼不覺,不會有人知道……」

  魏澤洳已經抖得不成樣子,就連聲音也開始發顫,「我不肯,三姐就拿我阿娘威脅我,還說在這府里,她隨便找個由頭就能收拾了我……」

  魏澤洳正說著,張太醫從外面進來,神色凝重道:「大人要有個準備,這……」

  「郡主可能……」

  魏澤洳一聽慌了,連連道:「是三姐讓我做的,不關我的事,我什麼都不知道!」

  說著他從懷裡掏出一個荷包,「這是三姐給我的,這是她給我的,是她給我的!」

  一時間廳里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魏澤洳手中那精緻的荷包上,此時魏薔開口了,她看著魏澤洳道:「你是誰,你為什麼要這樣說?你是不是覺得我什麼都不記得了就可以隨意污衊我?」

  她本是想引導魏正遠,讓他覺得是有人想趁著她失憶污衊她,卻不想魏正遠根本不搭理她。

  「三姐救我,救救我!」

  魏澤洳一邊往她身邊爬,一邊在口中高喊:「我照你說的做了,你不能不管我!」

  魏薔連連後退躲他,驚慌道:「你在說什麼,我不知道……」

  魏澤洳手腳並用沒幾下便爬到她身邊,緊緊摟著她的脖子不放手,魏薔被他勒住脖子,伸手去掰他的手,卻不料魏澤洳看起來瘦瘦弱弱手上的勁卻大的很,魏薔使出渾身的力氣都沒能掰開他的手,反倒讓自己呼吸愈發急促。

  此時魏鳶在一旁冷笑一聲,似是對魏正遠,又似是對魏薔說:「我看不必查了,定是魏薔指使三弟給四妹茶水裡下毒。」

  她揚聲道:「砒.霜,呵,魏薔,你真是越髮長進了!」

  砒.霜?!

  魏薔被魏澤洳掐著脖子混混沌沌之際,就在她以為自己就要死在這裡的時候,猛地聽到魏鳶的話,她眼睛一亮,不知從哪來的力氣掙開魏澤洳,撲到魏正遠身前,道:「我沒給他砒.霜!阿耶不信可以命人去查!」

  「不是砒.霜?那是什麼?」一道低低的聲音傳來。

  魏薔剛從鬼門關走了一圈,心有餘悸,想也不想便道:「反正不是砒.霜!」

  話音剛落,魏薔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她連忙捂嘴,怔怔的看向魏正遠。

  魏鳶起身走到她面前,俯身看她,嘖嘖道:「三妹不是什麼都忘了嗎?這話聽起來可不是什麼都忘了。」

  魏薔此時哪還有和她鬥嘴的心思,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魏正遠。

  魏正遠垂眸睨她許久,方才開口,聲音有些沙啞,「薔兒,你……」

  「阿耶,阿耶你聽我說!」魏薔回過神來,撲到魏正遠的腿邊哀求,「阿耶,你聽女兒解釋!」

  魏正遠耳根子軟遇事又拎不清,可這不代表他蠢笨,方才魏薔的話讓他意識到他這個女兒不止威逼幼弟謀害親妹妹,還騙了他!

  魏正遠覺得自己一片慈父之心被魏薔狠狠利用,他滿腔怒火,連帶著呼吸都粗了幾分,胸膛不斷起伏,連道三聲「好」,用力一揮袖,往廳外走去。

  卻見廳外不知何時站了一眾人,為首的那位赫然就是竇丞相,魏正遠步子一滯,臉上滑過一絲惱怒,上前迎道:「竇丞相何時來的,怎麼不讓人通報一聲,我好迎你。」

  想到自己的家事被這位丞相看了個明明白白,魏正遠又是一陣惱怒,既惱怒魏薔不知好歹,又惱怒竇憲窺看旁人家事。

  竇憲朝他淡淡頷首,態度疏離有禮,道:「魏大人,本相今日來是奉了太后的命令給魏大人送三個人來。」

  他朝後稍稍側首,冷聲道:「把人押上來。」

  一對男女被五花大綁著押到魏正遠面前,同時還有一粉裳宮人低著頭上前,竇憲淡淡覷了他們一眼,對魏正遠道:「魏大人,告辭。」

  語畢他便旋身離去,從頭至尾未曾朝廳內看一眼。

  魏正遠看向身前跪著的三人,莫名覺得那五花大綁的二人有些眼熟,正欲開口問,便聽那男人道:「小的胡安見過二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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