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第 8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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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二章

  將將睡醒,身子還有些酥軟,思緒更是飄蕩著尚未尋到著陸點,這樣的時候這道低沉帶著緩緩笑意的聲音便格外攝人心魄,輕易便直擊蘇妍毫無防備的心防,撩撥她的心弦,飄蕩著的思緒仿若倏地被風揚起,又晃悠悠的落下……

  蘇妍耳廓酥麻,連帶著心尖都顫了顫,好半晌才回過神來,呆愣愣道:「嗯……」

  帶著鼻音的輕嗯軟軟糯糯響在耳邊,竇憲再度低低笑開,毫不掩飾自己的愉悅。

  只這樣靜靜坐著,隔著一扇屏風,甚至不必做什麼,只要她在他身邊,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他心裡便會有化不開的歡愉。

  而他也不想壓抑自己的愉悅,他想讓她知道,讓她知道他滿心的歡喜。

  他樂於與她分享自己所有的心情。

  這大抵是他最大的改變。竇憲想,重來一世,他已經來不及去計較旁的什麼,只要她在他身邊,就算讓他把心窩子刨給她他也甘願。

  屏風內,蘇妍單手輕輕撫上胸口,那裡面正在一下一下極快的跳著,她深吸一口氣,竭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沒什麼異樣,問道:「月芝嬤嬤和流螢呢?」

  竇憲答道:「在外面候著,要我喚她們進來?」

  「不、不用了……」

  鬼使神差的,蘇妍出聲拒絕,末了又欲蓋擬彰道:「我自己可以……」

  這正合了竇憲的意。

  事實上,那兩人,流螢被彭雷纏住了,那小丫鬟不知為何恁的不待見彭雷,三下兩下跑進梅林里又不許彭雷進去,彭雷無法,只得在梅林邊守著,兩人就這麼僵持住了,而竇憲,作為彭雷的主人,他沒有去阻攔。

  至於月芝嬤嬤,竇憲方才算著蘇妍醒了腹中該飢了,便讓月芝嬤嬤去做幾樣蘇妍愛吃的小點心備著,沒一會兒子回不來。

  竇憲端起茶盞,輕輕撥了撥茶蓋,氤氳茶香裊裊,模糊了他的面龐。

  剛醒來的那段日子,竇憲幾乎夜夜都會夢到蘇妍生產的情形,夢裡蘇妍躺在他們夜夜恩愛歡好的撥步床上面色紅潤的對他笑,笑著笑著畫面突地一變,她的身下湧出大灘的血,染紅了整張床榻……

  他只能看著她極快的蒼白了面容,極輕極輕的對他喊痛,什麼都做不了……

  每每這時竇憲便會猛地驚醒,然後整夜整夜的不敢闔眼。

  後來他漸漸的意識到自己真的回來了,他的小妻子還鮮活生氣的在他身邊,這夢才漸漸不再出現。

  而昨日,他布置好一切,確認一切不會出現意外後,在書房裡的矮榻上,他又一次夢到那個畫面。

  這一次,畫面里多了魏薔,他看見魏薔雙手沾滿他的妻兒的血,笑得猖狂……

  竇憲捏緊了茶盞,冷了眸子。

  魏薔母子害死他的妻兒,一屍兩命,他怎麼能輕易放過她們?楊氏已死於杖刑便罷了,魏薔還活著。

  有時候活著比死更難熬不是嗎?

  竇憲出神的時間,蘇妍已極快的拾綴好自己。

  她睡覺素來規矩,乖乖巧巧的把自己縮進錦被裡,睡時是什麼模樣,醒時便是什麼模樣,動也不動一下,是以髮絲並不凌亂,只需穿上外衣便可。

  蘇妍走出屏風,竇憲放下茶盞對她招招手,「藥藥,過來。」

  蘇妍頓了頓,移步上前,站在他面前低頭看他,眸中有些迷茫。

  竇憲伸手將她拉近,圈在自己兩腿間,看著她因久睡有些發乾的唇,眸色深了又深。

  她身形嬌小,平日即便兩人並肩站著,她也堪堪只到他胸膛處,現下這般姿勢,她也只比他高出些許,他稍一仰頭便能吻上她。

  這樣想了,竇憲也這樣做了,他伸出舌尖一寸寸舔舐著她的外唇,將她的唇徹底滋潤,而後稍稍移開,欣賞自己的成果,又再度貼上,這一次不再是淺嘗輒止,長驅直入的同時,他一手扶上蘇妍的腰肢,一手移到她的腦後,將她向自己壓了壓,然後吻得更深糾纏的更徹底。

  從前二人也如這般唇舌糾纏過,但卻未曾有過如此瘋狂的時刻,那大舌力道極大的纏著她的小舌,唇齒相接間多了些抵死纏綿的味道。

  蘇妍隱約察覺出竇憲似在確認什麼,那抵死糾纏的瘋狂下掩藏著細細微微讓人難以察覺的脆弱……

  些許鐵鏽味瀰漫開來,蘇妍蹙起眉尖,卻並未推開竇憲,反倒是抬起雙臂圈住他的脖頸,小心翼翼的輕輕的回應他。

  察覺到蘇妍的回應,竇憲有些難以抑制的激動,動作愈加激烈,蘇妍幾欲撐不住自己,歪到在他懷裡。

  許久,狂風暴雨才漸漸平息,化為絲絲縷縷纏綿溫柔的春雨,星星點點落在蘇妍唇上,安慰著她。

  蘇妍微張著唇,大口呼吸,歪在竇憲懷裡胸口不住起伏,讓竇憲再度深了眸子。

  好在他理智尚存,只扶著蘇妍腰身的長臂略微用上些許力道。

  「藥藥……」

  竇憲一手撫上蘇妍被他咬噬的有些紅腫的唇,有一處甚至破了皮,點點血跡洇出,平添一分誘惑。

  蘇妍被他的手摩挲的有些不自在,微微偏過頭躲開他的手,他卻不依不饒的追上來。

  如此往復幾次,蘇妍惱了,一把捉住他的手腕,威脅似得瞪他,「不許再動!」

  竇憲便乖乖聽話,果真不再動,只是被蘇妍捉住的手卻偷偷滑脫,再一反手反將蘇妍的手握住,送至唇邊輕輕一吻,目光專注灼熱的看著她。

  蘇妍被他的目光看得渾身不自在,扭了扭身子道:「你放開我。」

  竇憲不說話,依舊定定看著她,仿若一眨眼她便會沒了似的。

  蘇妍無法,只得隨他去。

  再說,她雖覺得有些羞人,心裡卻也不是不高興的,那絲絲縷縷的甜幾乎要溺了她。

  蘇妍清咳一聲,竭力讓自己忽視他灼人的視線,問道:「你怎麼來了?」

  頓了頓,又問:「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不叫醒我?」

  竇憲道:「想你了便來了。」

  這人怎麼能這樣……

  隨口就能說出一句情話,偏偏又是用著這樣一本正經的神情,叫人不自覺便信了。

  心裡生出無邊歡欣,蘇妍撇開視線,幾不可聞的輕「嗯」一聲。

  竇憲笑了笑,又道:「也沒來多久……」

  蘇妍剛鬆了一口氣,便聽竇憲接著道:「將將一個時辰——」

  蘇妍驀地抬眼看他,一個時辰還叫沒多久?!那便是她剛睡了他便來了……

  想著他就在外面等著,而她卻在裡面呼呼大睡,蘇妍直想找個地縫鑽進去,偏偏竇憲好巧不巧又加了一句,「見你睡得香甜便不忍心叫醒你。」

  轟!

  蘇妍覺得腦中有什麼炸開,拼了命的想自己睡覺有沒有什麼劣習,會不會、會不會睡姿太過粗魯,會不會說了什麼她自己也不知道的夢語,會不會……

  蘇妍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睡覺時是不是有流涎水的習慣……

  竇憲看著懷裡的人面色一息一變,便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簡直愛極了她這副為他心神不寧的模樣,他以拳抵唇,輕笑一聲道:「藥藥睡覺著實——」

  蘇妍猛地看他,他卻故意拉長調子,又頓了頓,吊她的胃口。

  見她實在著急,他才道:「著實乖巧極了。」

  他看著她安安靜靜的縮在錦被裡,乖巧軟和的模樣讓他想把她摟在懷裡,揣在心間……

  竇憲輕嘆一聲,將她擁入懷裡,頭埋在她的頸間,道:「藥藥,我有些等不及了……」

  等不及想將她娶回家,日夜守著,寸步不離,只有這樣他才能稍稍安下心來。

  一年的時間實在太過漫長,長到他覺得似已過了好些年,實則才不過堪堪兩月……

  竇憲沒有明說他等不及什麼,蘇妍卻懂了,她沒有回答,卻抬手搭上他的肩膀。

  暖閣里靜謐一片,濃濃暖意流淌,直到外面隱約傳來腳步聲,蘇妍猛地一驚,掙離了竇憲的懷抱,從他腿上下來,連連後退幾步,扭頭看向那兩扇門。

  「吱呀」,一扇門被輕輕推開,露出門外的人,是月芝嬤嬤,她手裡提著一個紅漆描金梅花食盒輕手輕腳的進來,轉身合上門,路過八仙桌,她輕輕放下手裡的食盒。

  直到進了如意紋雕花落地罩,她才看到裡面的兩人——

  神情有些驚慌失措眼神遊移的蘇妍,整好以暇眸中笑意閃動的竇憲。

  月芝嬤嬤覺得有些奇怪,待一細看,發覺她家姑娘那唇有些不自然的嫣紅和紅腫,再看竇丞相一臉饜足,月芝嬤嬤哪裡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她心中雖有些不贊成竇丞相這般……但看著這兩個有情人你眼中唯有我,我眼中唯有你的甜膩模樣,卻到底是歡喜的。

  在她看來,不止是月芝嬤嬤這樣認為,太后及另外幾位嬤嬤也是這樣覺得的——

  唯有龍章鳳姿的竇相才能配上蘇妍,也唯有蘇妍,才能配得上讓丰神俊秀的竇相放入心間。

  「嬤、嬤嬤……」蘇妍支支吾吾叫她。

  月芝嬤嬤打定主意裝作什麼都沒看見,什麼都不知道,如往日一般含笑應道:「姑娘有事?」

  蘇妍自然不會說自己有事,她躊躇了又躊躇,末了搖頭,低低道:「沒有……」

  月芝嬤嬤餘光瞄到在蘇妍說出「沒有」二字時,那位端坐圈椅喝茶的竇丞相眼中分明閃過幾絲笑意。

  「姑娘可是腹中飢餓?老奴做了幾樣姑娘愛吃的點心,姑娘先墊一墊。」

  浸淫深宮多年,月芝嬤嬤若是想裝作不知道一件事,那任是旁人瞧破天去也瞧不出分毫。

  蘇妍循著月芝嬤嬤的手看向落地罩外的圓桌,當真覺得腹中有些飢餓,便不自覺挪步向圓桌走去,走了兩步又霍然想起身後還坐著竇憲,便回頭看他。

  迎上她的視線,竇憲笑了笑,放下手中的茶盞起身,道:「正好我也覺得有些餓了,不知嬤嬤這點心可有我的份?」

  月芝嬤嬤自然不會說不,竇憲便心安理得的同蘇妍坐在一處吃點心去了。

  ***

  正月初一這一天皇后娘娘的小宴上出了這樣一件大事,幾乎不到半天的時間便傳遍了整個長安城,況皇后娘娘又命人將此事張貼各地,在皇上和丞相的默許下,禁衛軍和五城兵馬司出動,迅速將魏薔所做惡事印發各地,是以不過短短半日,就連長安城周邊的許多小鎮也知道了此事。

  照如此情形下去,只怕再過數日,天下所有人都會知曉有一位鎮國公府丫鬟生的庶女做出了這等惡事。

  是的,這一回因著莊皇后怒氣之深,鎮國公府自知理虧,哪裡還有臉要求保全國公府的臉面——

  堂堂國公府教出這樣一個心腸歹毒之人,皇上皇后未曾問責便已是幸事,哪裡還敢要求別的!

  不過,因著竇憲的授意,這張貼各地的皇榜著意將魏薔的身世模糊一二,刻意將圍觀眾人的思維向另一個方向隱去,再加上竇憲穿插在民間為他發聲的棋子,種種協作之下,眾人只知魏薔是被楊氏充作了國公府嫡女,而不知蘇妍其人。

  當然,那些知道真相的長安各世家貴族,只管看戲,下去蹚渾水這事自然是不會去做的。

  畢竟這水邊有上頭那三位守著。

  當天蘇妍並未回鎮國公府,太后命人傳了話回去,言道安昌郡主此番受了大驚嚇,需留在宮中靜養。

  陳氏聞言暗道,這哪裡是受了驚嚇,只怕是太后因此事對國公府心生不滿,借題發揮罷了,順道還能將魏妍從這攤子事兒中扯出來。

  陳氏看了眼一旁面色難看的魏正遠,心道若她是太后,只怕也會這麼做,有這麼一個生身父親在,又出了這檔子事,自然是讓魏妍離得越遠越好。

  老鎮國公的院子裡一片寂靜,就連僕從走起路來也輕了許多,只餘下檐下成排的燈籠在風中搖曳,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驀地,一聲呼喊打破這片寂靜,只見一丫鬟跌跌撞撞連滾帶爬的跑進院子,還未進屋便大喊道:「不好了不好了!三姑娘撞柱自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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