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第 6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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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九章

  終於說出來了……

  這十七年她藏著這個自己一手策劃的陰謀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生怕哪一日被人發現端倪,生怕會看到魏正遠厭惡的眼神……

  這一切幾乎將她壓得透不過氣來。

  可到如今,到如今將這一切和盤托出,她才發現說出一切不再小心翼翼的隱瞞是多麼輕鬆。

  楊氏無力的伏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呼吸著闊別十七年的自由的不帶任何枷鎖桎梏的空氣,臉上是解脫的笑,然而當她的目光觸及不遠處抱著頭神色恍惚的魏薔時,那抹笑意僵在了臉上。

  她這一生最對不住的便是秦雲衫,可對自己的親生骨肉,她又何曾真正做好一個母親?

  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為了自己骯髒不堪的私慾,她將自己的女兒推到這般地步,生生毀了她的一生……

  楊氏匍匐在地,極盡卑微的向那端坐高位用冰冷目光打量著下方一場鬧劇的太后祈求:「太后,太后,奴婢已將一切如實托出,這一切都是奴婢的錯,奴婢願意接受任何懲處,只求太后放過薔兒……」

  「咚咚」的磕頭聲在寂靜的殿內一聲聲響起,堅硬的地面上漸漸印出點點血跡。

  太后冷眼看著楊氏一個接一個的磕頭。

  虎毒不食子。楊氏當年為了一己私慾害死視自己若姐妹的康樂郡主,到如今卻如此為魏薔求情。

  不知過去了多久,也不知楊氏究竟磕了多少個頭,殿內眾人只知道楊氏額頭上血痕已匯聚成片緩緩流下,滑滿整張面龐,配著她凌亂的髮髻孱弱的姿態,若是不知情的人看來定會立時生出同情之心,只以為當朝太后以權壓人。

  但鎮國公府眾人誰也沒動,誰也沒有生出為楊氏求情的想法,哪怕一絲一毫,眾人置身事外,遠遠看著楊氏後繼無力的一下下矮下身子磕頭。

  而蘇妍,這樣的場景雖讓她心中驚悸,可到底,她未曾開口說什麼。

  反倒是魏鳶,她心中為楊氏當年所作所為大駭之餘,目光觸及身旁的人,心中升起憐惜。

  她時常會羨慕旁人府中姐妹情深的和睦之景,若不是楊氏當年所為,這些年與她朝夕相處的血脈親人該是身旁的人,如若同她一起長大一起念書的人是蘇妍,她們定會是很好很好的姐妹。

  這般想著,魏鳶悄悄伸手扯了扯蘇妍的衣袖,勾住蘇妍的小指,低聲道:「你不必心軟,本就是她做錯了事,她是罪有應得。」

  蘇妍沒想到她會跟自己說這個,怔了一怔,而後嘴角微翹,眸光盈盈看過去,輕輕點頭,道:「嗯。」

  看著蘇妍乖巧嬌軟的小模樣,魏鳶心中生出濃濃的成就感,微微側過身子不著痕跡的替蘇妍擋住楊氏的身影,在蘇妍看不到的地方魏鳶眸子晶亮,閃爍著躍躍欲試的光芒。

  這才是她打小期盼的妹妹的模樣,乖乖的,軟軟的,一看就需要人保護的樣子。

  魏鳶挺了挺腰背,心中暗下決定。

  她會當好姐姐的!

  嗯!一定會!

  然而事實上,鎮國公府二姑娘魏鳶乃是正月里的生辰,蘇妍的生辰則在同年的四月,兩人滿打滿算不過相差四個月。

  當然,在魏二姑娘心裡,姐姐就是姐姐,大一天她也是姐姐。

  對,就是這樣的。

  太后自然沒錯過小姐妹兩的互動,眸中冰冷之色稍融,轉而看向楊氏,心中厭煩,揮手吩咐道:「把人帶下去。」

  頓了頓,又道:「杖斃。」

  判決既定,楊氏驟然脫力,被兩個婆子毫不憐惜的拖出殿外,口中卻沒忘了要為魏薔求情,「求太后饒了薔兒!求太后饒了薔兒!」

  殿外杖子毫不留情的打上人體的聲音驟然響起,楊氏痛呼呻-吟之際仍斷斷續續的喊著:「二爺,薔兒她也是你的骨肉啊!」

  漸漸地,那聲音弱了下去。

  沒多久,一個宮人進來向太后稟報楊氏已死,太后仿若是聽到了什麼再尋常不過的事,淡淡「嗯」了一聲,揮揮手便讓宮人下去了。

  魏薔看著太后那如同處置螻蟻一般的姿態,看著魏鳶拉著蘇妍的手站在太后身旁,看著殿內置身事外的眾人臉上無動於衷,看著那一向疼她縱容她的魏正遠臉上掩飾不住的厭惡。

  魏薔身上一陣冰冷,那冷意極快極快的掠過她身體的每一處,最終盤踞在心裡,魏薔只覺得自己的心仿若是在遍地的冰碴里跳動,一下一下又冷又疼……

  疼的狠了,冷到極點,她反倒冷靜下來,她這一生從未如此刻般頭腦清楚,她深知以自己如今的處境能做的只有抱緊魏正遠這個唯一的倚靠,只要魏正遠還認她,只要她還是鎮國公府的人……

  魏薔垂在身側的手緩緩捏住,長長的指甲扣入掌心,絲絲血痕染上指尖,混著她昨日剛染上的丹蔻,猩紅惹眼。

  魏薔起身,一步步踩著刀尖走到殿正中,低眉順眼的跪下,恭敬而卑微的行大禮,顫抖著聲音道:「魏薔自知罪孽深重,求太后降罪。」

  殿中眾人齊齊一愣,魏鳶更是錯愕的睜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看向跪在眾人腳下做出卑微順從姿態的魏薔,但緊接著她心中生出警惕,不動聲色的看向魏薔,看她欲作何。

  楊氏做出那等不可饒恕之事,太后自然可以發落了她,但到了魏薔這兒,楊氏口口聲聲稱魏薔是魏正遠的血肉……

  太后到底還是要顧及老鎮國公,便道:「到底是老國公的家事,哀家不好太過專斷,魏薔便交給老國公處置。」

  老鎮國公知道太后這是在全他的臉面,連忙起身道:「老臣定會給太后一個滿意的交代。」

  語罷,老鎮國公濃眉緊擰,看向地上的魏薔,略一思索又道:「請太后命人端一碗水,驗一驗魏薔與老臣那孽子究竟是否血脈相連!」

  太后自然應允,不多時便有宮人端來一碗水,魏正遠迫不及待的上前割破指尖擠出一滴血滴到碗裡,魏薔起身低著頭也往碗裡滴了一滴血,而後又退回原地跪下,自始至終姿態恭謙順從。

  淡淡的血絲飄散在水中,碗裡兩滴血漸漸融作一團,魏正遠神色稍緩,看了看魏薔,又看向太后,欲言又止,最終一揮袖袍坐回自己的位子。

  老鎮國公見狀神色亦是稍緩,若是鎮國公府替別人養了十七年的女兒,那他這張老臉也就不知往哪兒擱了。

  老鎮國公上前一步,道:「太后,雖說此女乃是我鎮國公府的血脈,但她的生母楊氏做出那等人神共憤之事實在叫人難容,老臣……欲打發她去莊子裡,此生不再接回!」

  康樂郡主乃是老鎮國公和已逝去的老鎮國公夫人一道為二子求娶回的正妻,自入門便上孝公婆下侍夫君,將二房打理的井井有條。老鎮國公夫婦對這個兒媳滿意的很,當初康樂郡主芳華早逝著實讓老夫婦傷心了好一陣。

  如今得知當年舊事,自然容不下楊氏的欺瞞,更遑論還要顧及太后,是以才會做出這個決定。

  魏薔跪伏在地上,聽著那本該是自己祖父的人毫不留情的說出這番話,心中恨意漸生,跪伏的姿態卻愈發卑微,她轉向老鎮國公重重磕了一個頭,而後又膝行至魏正遠面前,含淚道:「阿耶,薔兒知道……阿娘做出那等事府中定容不下我,祖父、祖父如此處置薔兒毫無怨言……」

  她以頭觸地,言語愈發悲悽,「女兒記得幼時曾說過要陪阿耶一輩子,如今看來是不行的了,女兒在此謝過阿耶十七年的疼愛,日後女兒不在阿耶身邊,還望阿耶保重身體,女兒定會日日子為阿耶……」

  魏薔頓了頓,仰起臉淒淒看了看魏正遠,又看了眼蘇妍,方才繼續道:「為妹妹祈福,為阿娘贖罪……」

  魏薔的容色隨了楊氏,雖不如蘇妍那般眉眼精緻顏色無雙,卻也是清麗可人,尤其是此刻她粉頰含淚目光淒淒面含悲慟,那弱柳扶風般的孱弱姿態輕易便能勾起人的憐惜,更遑論是本就撫育了她十七年,將她放在心尖疼愛的魏正遠。

  魏正遠看著自己疼了十七年的女兒這般可憐的跪在自己腳下言語淒哀,姿態卑微,心裡僅存的隔閡漸漸消弭,取而代之的是濃烈的不忍,他捏了捏拳頭,騰地起身對太后道:「太后,楊氏雖罪大惡極,但薔兒是無辜的,她對這一切全然不知,臣懇請太后寬恕薔兒!」

  老鎮國公見狀暗道糟糕,趕在太后說話前喝道:「正遠!」

  魏正遠卻渾然不知老父心思,反倒反過來意圖說服老鎮國公,「阿耶,薔兒到底是兒子的親生骨肉,是鎮國公府的子女,今日若是如阿耶所說將薔兒打發去莊子,定會召來外界猜測,有損我國公府的臉面,還望阿耶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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