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第 4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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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九章

  韓靳短短兩字如驚雷般響在蘇妍腦海里,她雙眸微瞪,瞳孔擴大,不可置信的看向韓靳,櫻唇張合,低喃道:「師、父?」

  太后幾人亦被韓先生已去世的消息震了震,但到底還是經歷過風浪的人,並未像韓靳那般失了儀態。

  當年韓溪走後始終杳無音信,直到十年後韓靳手持他的信物來到太醫院,太后因著他的救命之恩對韓靳素來多有照拂,雪芝月芝兩位嬤嬤自然對韓靳比對旁人多幾分親近。

  定了定心神,月芝嬤嬤上前扶著韓靳坐下,一手扶著他的肩,一手在他背後為他順氣,澀聲道:「韓太醫節哀……」

  語罷卻覺得這樣的安慰在此刻是多麼蒼白無力。

  屋裡一時陷入寂靜,只余韓靳壓抑的嗚咽聲,仿若小獸失了庇佑的母獸的低吟,低低的,聽了叫人只覺得的肝腸盡斷。

  蘇妍被韓靳這般的嗚咽勾得想起師父臨走前的情形,不由紅了眼眶,低著頭無聲掉眼淚。

  待得韓靳心緒稍稍平復,太后用帕子沾沾眼角的濕潤,乜了他一眼,笑道:「你快行了,也快而立的人了,叫別人看去再笑話你。」

  韓靳知道太后這是在關心他,起身道:「是微臣失態了。」

  太后擺擺手,點點蘇妍,「瞧瞧,師兄妹好容易再見就害的人家傷心,你這師兄可不稱職,趕明兒再讓小丫頭嫌棄了!」

  見韓靳還站在原地,太后仿若家中祖母教訓膝下的孩兒一般,瞪了韓靳一眼,道:「愣著幹什麼,還不快去!」

  韓靳仿若才想到這一茬,忙不迭走近,到了跟前卻開始躊躇。

  他這麼些年一心鑽研醫術,到如今莫說正妻,便是個通房也沒有,哪裡知曉該如何與女子相處,更別說面前這個嚶嚶啜泣的還是他當年抱過親過的小師妹,是他在這世上除了師父以外最為親近的人,意識到這點,韓靳更是手足無措。

  太后幾人看著他急得滿頭大汗卻始終不知該如何開口的樣子,紛紛憋著笑,只等著看這位太醫院最年輕的院判,長安許多貴女的夢裡人要如何應對。

  好半天,韓靳才憋出一句,「藥藥,乖,不哭。」

  當年韓靳被韓溪送走的時候,蘇妍只有四歲,在韓靳的記憶里,這個小師妹始終是那個咿咿呀呀跟在他身後的粉糰子,是以現下不自覺便用上了哄小孩的語氣。

  蘇妍紅著眼眶看他,遲疑著囁嚅,「阿靳哥哥?」

  韓靳重重點頭,緊張的連連應了幾聲,「是,是我。」

  韓靳走的時候蘇妍雖然年紀尚小,卻依稀記得有個「阿靳哥哥」對她很好,加之韓溪這麼些年時常會提起韓靳,是以蘇妍對他並不陌生。

  面前的人和記憶里的人漸漸重合,蘇妍再也忍不住,豆大的淚珠撲簌簌直落,斷斷續續的抽噎道:「阿、阿靳哥哥,師父,他、他走了……」

  軟軟糯糯的哭腔讓韓靳的心揪做一團,哪還顧得上旁的,當即上前一步將蘇妍攬入懷中,手掌笨拙的在她背上輕拍。

  好一會兒,蘇妍的淚才止住,意識到自己方才這般失態,她不由又羞又惱,慌忙拜倒請罪,「民女、民女……」

  太后手一抬,月芝嬤嬤忙上前扶起蘇妍,慈藹的拍拍她的手背,道:「這是人之常情,太后不會怪你。」

  蘇妍見太后當真沒有不悅,這才輕舒了一口氣。

  見蘇妍有些拘謹,又思量著師兄妹二人重逢定然有許多話要說,太后遂道:「哀家累了,都下去吧。」

  「微臣(民女)告退。」

  甫一出屋子,流螢便迎了上來,將蘇妍前前後後反反覆覆打量了好些遍,確認她沒有任何損傷這才放心,這心還沒徹底放下,便見蘇妍眼眶紅紅,鼻尖紅紅,似是狠狠哭過,當即便急了,拉著蘇妍下了迴廊,確認屋裡的人聽不見後她方才問道:「姑娘,你怎麼哭了?難不成太后罰你了?!」

  這般問著,她心裡一邊懊惱自己不該放任蘇妍一個人進去,一邊思索若是現在讓彭雷彭春去通風報信,還能不能來得及。

  蘇妍搖頭,「沒有。」

  「那、那這是怎麼了嘛!」流螢追問。

  「咳,是在下的錯。」韓靳剛出聲,流螢一個眼刀過去,他摸摸鼻子正要解釋被蘇妍攔住。

  「此事說來話長,咱們出去再說。」

  一行人出了院子,流螢還在對韓靳怒目而視,蘇妍搖頭暗笑,心裡一陣暖流划過,拉拉流螢的手將她的注意力轉移到自己身上,這才開口將當年的事娓娓道來。

  「這麼說,他、他還是姑娘的師兄?!」流螢又驚又詫,聲調不由升了一升。

  蘇妍點頭。

  想到方才自己對這位韓太醫的態度,流螢赧然,支吾道:「對、對不住……」

  蘇妍有這麼一個忠心護主的丫鬟,韓靳高興尚且來不及,自然不會與她計較,流螢這才恢復活力,一臉欣喜的對蘇妍道:「姑娘好生厲害,在宮裡都有認識的人!婢子以後可就要賴著姑娘了!」

  蘇妍笑著嗔了她一眼,「誰說不讓你賴了?」

  流螢忙不迭湊上前討好蘇妍。

  主僕二人親昵的舉動讓韓靳面上帶了絲絲微微的笑意,見前面就是文殊殿,他道:「我住的地方就在前面,藥藥要不要去坐坐?」

  他當蘇妍是親妹妹,雖多年未見卻絲毫不覺得生疏,是以便以當年的方式稱呼她,流螢卻是精神一振,警惕的看了他一眼,暗自思索是不是該將這件事告訴君侯。

  流螢的心思蘇妍哪裡知道,她現在滿心都是重逢的欣喜,當即便應了韓靳之邀。

  ***

  「藥藥這些年過得可好?」韓靳將茶盞遞給蘇妍,問道。

  「嗯,十歲的時候,師父說我大了,不能再跟著他這麼四海為家,就帶著我在遼東郡陽樂縣一個叫虎峰村的小山村定居,村裡的鄉親都很良善,這幾年幫了我不少。」蘇妍三言兩語便將六七年帶過。

  「苦了你了。」韓靳看了眼蘇妍身後的流螢,略一沉吟道:「你身邊就這麼一個小丫鬟我實在不放心,今日天晚了,明天你便搬到我隔壁那間屋子住,日後有個什麼事也好照應一二,太后那邊我會去說。」

  這倒不是什麼大事,蘇妍想了想,點頭應了。

  出於心中的羞意,她未曾將自己與竇憲的事告訴韓靳,只想著待日後竇憲接她回長安的時候她再說也不遲。

  兩人又聊了會,眼見著天色漸晚,韓靳這才送蘇妍回了她的住處。

  躺在床上,蘇妍卻是沒有一絲睡意,心裡滿滿當當都是和韓靳重逢的欣喜,夾雜著些許淡淡的悵然。

  師父,我和師兄重逢了,您老人家知道了一定會為我們高興吧。

  輾轉反側好一會兒也沒能入睡,蘇妍乾脆下床,繞過屏風看了看,流螢睡的正香,便沒叫醒她,趿著軟緞繡鞋來到案前,將手中的紗燈放下,鋪開信紙提筆給竇憲寫回信,將今日發生的事細細道來,未有任何隱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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