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誰許情深誤了年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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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踏上故土的那天風和日麗,來到西山,開門迎接她的不是管家,也不是老胡,而是一個她不認識的女人。

  女人高高在上的姿態看著她,淡淡地問:「你找阿時?他還在睡覺。」

  秦諗這才注意這個女人身披著睡袍。她知道這一天總會來,避無可避,沒想來得這麼快,沒任何預兆。也不是沒預兆,他離婚不就是預兆嗎。可他離婚不是為了秦如是嗎,她搞錯了?

  女人不耐煩:「有沒有事,沒事別打擾我。」

  秦諗以為自己會逃,她又一次低估了自己的承受力。這樣的行為,她也鄙視。她只能說服自己凡事善始善終。她說:「我要見他。」

  女人打著哈欠:「行,你客廳等著。」

  等待的過程漫長又難堪,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見他一面。他有了新人選,她不應該放鞭炮慶賀嗎。為什麼會有點難過?

  秦諗剛要起身走人,藍時姍姍來遲,看到她淡淡地問:「有事?」

  他風輕雲淡,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似的。他能做到,她也不能丟臉。她昂頭問:「結束了?」

  藍時不看她,坐下,姿態慵懶:「是,結束了。」

  秦諗點頭:「好。」

  「你的那些東西……」

  「用不著。」

  「隨便你,我無所謂。」

  秦諗想,為什麼要留下來自取其辱,腦子真抽了。

  他給的卡在包里,她想了想問:「那錢……」

  「那是你應得的報酬。」

  秦諗笑了,也不知嘲諷自己還是嘲諷他:「出手真闊,謝謝藍總。再見。」

  藍時撇了她一眼淡道:「還是不再見的好。」

  「也對,那就再也不見。」

  是的,再也不見。

  因為她想要的也得到了。

  來時,一無所有,走也走得一身輕鬆。看起來,確實也這樣。

  西山,訣別。

  沒有車,也攔不到車。她往山下走,走了很久,累了坐在路邊休息。

  有車開過,沒一輛停下,或者緩慢車速。

  這個樣子很難看吧,她不禁苦笑。

  天色漸晚,天邊爬上浮雲。終於有一輛車停下來,那一刻,她的心竟帶著雀躍。她狠狠地鄙視自己,厭棄自己,不明白有什麼值得喜悅。

  這樣得自己,她都看不起。

  車上下來的是杜沉,有幾面之緣。

  杜沉走向她。姿態仍舊高高在上:「秦小姐,需要幫忙吧。」

  秦諗毫不猶豫拒絕了。

  杜沉慢條斯理道:「你也知道,這裡住著的非富即貴,也有一類我爹是李剛我怕誰的太子爺們。」

  秦諗站起來往下走。

  杜沉對著她的背影說:「女人就該有女人的樣子,清高和桀驁最要不得。」

  秦諗很想大聲吼過去關你屁事啊,她沒有。

  杜沉看著她走遠了,才上車撥打藍時的電話,一提秦諗的名字那邊就不耐煩地掛了。

  拜了?

  杜沉揚起下巴,吹了聲口哨。

  車子緩緩啟動,跟上秦諗,再超越她。當後視鏡那個身影縮成一個黑點,他忍不住停下車,又罵自己多管閒事。他摸出煙點上,狠狠抽了幾口,往後望去,那個人的速度慢得要死。

  等了十來分鐘終於近了,然後從他車旁走過,目不斜視。

  借著淡淡的月光,他看到了她臉上的淚。

  哭了?

  杜沉扔煙,下車快步跟上,也不顧什麼兄弟女人,拽著她冷嘲:「怎麼,現在裝清高起來了?」

  秦諗用力也甩不開他,嘲他吼道:「裝不裝關你屁事。」

  一時被堵得說不出話,心想好樣的敢吼小爺我,你是沒見識小爺我的手段吧。

  兩人誰也不讓,最終杜沉落敗,為挽回顏面惡狠狠:「你以為我想啊,要不是看你跟過他一場,你是死是活我還真不想多看一眼。」

  「我和他什麼也不是了,你可以放手了嗎。」

  杜沉氣得火冒三丈,活了三十年,還沒哪個女人敢對他大吼還橫眉冷眼,窩囊透了。他諷刺:「他不虧待跟過他的人,作為兄弟,我也不會見死不救。如果你不想被那些人強了就上車。」

  秦諗被杜沉半拖半脅迫上的車,他還低罵:「腦袋進水了,居然對你動惻隱之心。」

  本想回敬他你可以不動,還是放棄。逞口舌之快能改變什麼?

  杜沉接了一個電話,然後看她的眼神很奇怪。

  秦諗也不在乎,她相信以後不會有見面的機會,他想研究就研究吧,無所謂了。

  秦諗反而大大方方看回去,杜沉被看得渾身發冷,低低罵了句,又咬牙切齒地想,藍時也太惡趣味了,居然找了這樣一個脾氣彆扭的,還膽大妄為的。

  他嘀咕『媽的』,真被看得不自在。為了掩飾,他發問:「你們鬧掰了?」

  鬧了嗎。

  秦諗卻說:「你怎麼不問是不是被甩了。」

  杜沉咧嘴,笑得張狂。被甩?還真有點自知自明。

  提供笑料,秦諗緊閉嘴巴。

  杜沉問:「捨得?」

  秦諗抿唇,拒絕回答。

  杜沉又說:「他出手挺大方,早晚都得散夥,沒必要浪費時間。」

  說完看了秦諗一眼,見她目光迷茫,像迷路的孩子。他忽然拍腿,莫名其妙地說『對就是這種感覺』。

  車駛向市中心,杜沉問:「你去哪裡?」

  「送我去附近的酒店吧。」

  杜沉笑了:「他沒給你房子?你真蠢。」

  「是啊,真蠢。」她自嘲,愚蠢地喜歡他。

  杜沉又問:「他給你的錢你沒甩他臉上吧。那也太愚蠢了。我告訴你,你可以跟任何人過不去千萬不要跟錢過不去。」

  「謝謝忠告。」

  「我怎麼聽著更像嘲諷?」杜沉故意為難她。

  秦諗很無所謂,以後又不會見面了。她說:「其實我在誇你,杜先生聽不出來嗎。」

  「你還記得我名字啊,真好。秦諗,你和他真拜了?要不要考慮作我的女伴?」

  秦諗冷笑:「你出手大方嗎。」

  「當然。」

  「抱歉,你這單不接。」

  杜沉被她微怒又一本正經的話娛樂了,把秦諗送到朋友名下的酒店,秦諗道了聲謝謝就走了。杜沉迫不及待再次打藍時的電話,愉悅地說:「阿時我發現秦諗這人蠻有意思的。」

  藍時冷冷淡淡回他:「有完沒完。」

  杜沉呵呵笑:「哪兒能完啊,那隻小白兔沒想也會咬人呢。唉,你們真拜了?」

  藍時又怎麼會聽不出杜沉的言外之意,冷冷道:「我奉勸你最好別打她主意,她是一隻狐狸。」

  「哈哈,哪敢啊,我就隨口問問,問問哈。」

  秦諗住進酒店,一夜無眠。她想其實也沒那麼喜歡他。第二天,她接到江承的電話。江承約她吃飯,秦諗答應了。她去買衣服,又把及腰長發剪短。

  江承接到她時看到她清爽的短髮足足錯愕了半分鐘。

  秦諗問:「是不是很難看?」

  江承笑了:「好像認識你一直是長發,忽然改變髮型有點不習慣。」

  秦諗問:「今晚都有什麼人?」

  「隊長几個。」

  參加今晚的聚會的人挺多,看到秦諗和江承一起出現,同學們起鬨。江承下意識去看秦諗,秦諗微笑著,看不出想法。

  她沒當面落他臉。江承鬆了口氣。

  秦諗和江承被安排坐在一起。

  隊長身邊的女同學開玩笑說:「江承你真不夠意思啊,女朋友掖著藏著不肯帶出來,是不是畢業了就結婚啊?」

  要知道江承從不帶女性出席同學們的聚會,今晚還是第一次,能不讓大伙兒跌眼鏡嗎。不過畢業季旅程,眼尖的傢伙們早就嗅出了不尋常,這一刻皆保持沉默。

  江承一改形象,調侃:「同學,別說你暗戀我啊。」

  那位起鬨的女同學吃了悶虧,不甘示弱:「你以為自己人見人愛啊,少自戀。」

  江承不緊不慢:「自戀做什麼,只要戀著喜歡的那個人就行了。」

  他話一出,眾人目光齊刷刷投向秦諗。秦諗如坐針毯。

  也不知哪個嘴巴欠抽,冷不防來句:「江承,我記得你喜歡的人是唐文錦啊,什麼時候轉風向標了,瞞得密不透風,隱蔽工作做得還真到位。」

  大家都靜默,其實這也是他們想知道的。江承歉疚地看著秦諗才說:「對的時間遇到對的人才是我們這個年紀該做的。」

  同學們譁然。

  秦諗心尖酸的什麼滋味也有,也詫異江承能說會道,看起來溫和的男孩也有少年老成的一面。

  有同學問:「你們計劃什麼時候請我們大伙兒吃酒?」

  江承又看了秦諗一眼,笑了下,舉起酒杯:「先幹了這杯,以後還得兄弟們多多照應。」

  這一岔,大伙兒紛紛舉起酒杯,沒酒的很自覺滿上,秦諗不喝酒,有人見她杯子是空的,主動幫她滿上。一大杯,秦諗犯難。江承拿過來對大伙兒說:「她這杯我來喝。」

  秦諗剛要拒絕,隊長笑起來:「學學江承,他是怎麼的。」

  隊長身邊的女同學就說:「這不對比不知道,對比立馬見分曉,知道你們為什麼單著了吧,學學江承,看看人家怎麼七十二變。」

  秦諗尷尬,幸好手機響了,母親閆妮的電話。

  她和江承說了句就出了包廂。

  閆妮問她那個人有沒有聯繫她。秦諗說沒有,就算有,她也不想見。

  閆妮說如果聯繫了也不要理他。

  秦諗問:「他為什麼非見我不可?」

  「總之,他不是什麼善茬,你只記住,他除了授予一個受精卵什麼也沒給你,更沒有盡身為人父的責任。」

  她對那個人也沒好感,但身為子女不言父過。她說:「我知道怎麼做。」

  「總之你要記住,他沒任何資格和立場要求你。」

  「我明白。」

  「諗諗,對不起。」

  突如其來的道歉,秦諗茫然。她不明白母親為什麼說對不起,也不敢確定是不是知道她和藍時的事,應該不會的,她身邊的認識的人除了唐文錦……還有裴紹元,他應該不會那麼無聊。

  「你一定要好好的,知道嗎。」

  「當然,我還年輕。」

  結束通話,她不大想回去,站在過道看著對面海上藍天門庭若市的盛況。然後她看到了一個人,還有他身邊的女人。那個女人看不清長相,也許是新歡吧。

  想起昔日種種,略有些許感傷,也只能感傷罷。

  她收回目光,轉身回走。

  包廂依舊熱鬧,江承問:「不舒服?」

  秦諗說:「煙味有點兒重,不過沒關係,總得習慣。」

  「餓了吧,我讓上河粉,喝椰汁還是牛奶?」

  「椰汁。」

  江承按服務鈴,服務生很快進來,拿著單子退出去。

  秦諗抬頭看江承,他臉紅紅的,便問:「喝了很多?」

  「也沒幾杯,今晚大伙兒都高興。」他深深地看著她,又道:「我也很高興。」

  秦諗不敢看他,問:「你什麼都沒吃,先吃點東西再喝。」

  「好。」

  大隊長喝多了,話也特別多。見江承和秦諗低聲交談拍著桌子歪歪斜斜站起來指著他們說:「你們有什麼話大聲說出來,不許交頭接耳。」

  他身邊的女同學不樂意了,皺著眉拉他:「坐下。」

  「我還說今天就不坐了。」

  「撒酒瘋是吧。」女同學也潑辣,啪一聲桌子的碗筷都震了三分,「人江承和女朋友說話關你個屁事,你多事兒呢吧。」

  秦諗記得大隊長很紳士,非常和氣,今晚也不知吃錯了什麼藥,竟然跳起來說:「要不要我說你暗戀江承的事啊,敢吼我……」

  女同學一巴掌拍上去,秦諗能聽得到有人抽氣,光聽聲音都疼。

  女同學紅著臉憤怒吼道:「你胡說八道什麼?」

  這一巴掌也把人給打清醒了,知道自己闖禍了,自拍嘴巴低聲下氣:「我胡說,我不是犯渾嘛。你知道我暗戀你,眼看就要畢業了也沒著落,就想著怎麼能把你騙到手呢。」

  秦諗佩服大隊長,能屈能伸啊。

  江承很不自在,本以為這事兒會隨著畢業淡去,沒想會來這一遭。他下意識去看秦諗,她很平靜,這個認知讓他不得勁。

  秦諗心裡實在波濤洶湧,她知道暗戀一個人很苦。

  隊長又是賠罪又是哄,最後兩人吵吵鬧鬧出了包廂。

  他們一走,好幾個跳起來下註:「來,押一注。」

  有人附和:「我押隊長贏。」

  「我押他們今晚會進一步。」

  這夥人還真……

  有人問江承押誰,江承笑了下:「你們玩。」

  他的話又遭來鬨堂一笑。

  河粉上來,還有小吃,都是秦諗喜歡吃的。秦諗長得還算可以,人又溫柔甜美,在校備受異性親睞。自動自發對她好的不少,別看她溫和,其實很難走近。像江承這樣又是端茶又是送水的少之又少。

  大伙兒見江承溫柔地看著秦諗,抖了一身疙瘩。

  她不餓,更沒胃口,吃了幾塊又喝了半杯椰汁就吃不下了。

  江承皺眉:「怎吃這點兒?一個晚上都沒吃。」

  「不餓。」

  「不行,再吃一點。」

  「真不餓。」

  江承想了想,竟拿起筷子在她吃過的盤子上挑起一筷放嘴裡。秦諗呆了,他的行為也太惹人誤會了。

  江承大大方方沒半點扭捏,評價:「還真難吃,回頭我帶你去吃夜宵。」

  表現如此明顯還看不出他的意思,還以為他對自己好是因為唐文錦的緣故,她也可以歇菜了。

  她說:「不餓,我真不餓。」

  「那回去的時候買點零食,萬一半夜餓了怎麼辦?」

  秦諗有種心跳失速,他這是要追她的節奏吧,是的吧,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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