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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原來她的人生並非如此。

  甚至有無數種可能:她因此驚心動魄過,顛沛流離過;她走進過最黑暗的生活,也跌跌撞撞地逃離過。直到最後,有個人、她一直等待著的人,伸出手,牢牢地托住了她。

  所以。

  還有什麼可害怕的呢?

  世上最恐怖的事情,無外乎絕望和遺忘。

  可她現在知道,自己對於那個人有著怎樣的重量,知道自己無論如何不會被遺忘。哪怕在這條黑幽幽的甬道里,她的燭火亦始終都在。

  「葉南生,」她說,「小時候,我還記得,你是第一個發現我喜歡解凜的人。這輩子,我被改變的事很多,被迫去迴避的事也很多,但只有這件事,我一直堅持到了現在,從來都沒變過。」

  所以,喜歡他。

  也就不能——也就從未喜歡過你。

  這便是「讚美」之外,言外之音的拒絕了。

  一如許多年前,那個堅持冒著雨也要拉著他回去上課的小姑娘。

  她有最柔軟的心腸,卻也有最堅定的方向——十頭牛都拉不回。

  汽車平穩上路。

  葉南生目視前方,沉默良久。

  忽卻又低笑一聲:「知道了。」

  他原以為她在陳之華身邊呆的五年,總會留下或多或少的灰色痕跡。

  但如今看來,似乎重逢的快樂已然壓過了昔日的痛苦。遲雪還是遲雪,甚至是欣然於自己人生的遲雪——還有什麼比這件事更值得開心呢?

  他壓下心底那些莫名的情緒。

  甚至可以如常地和她開起玩笑。

  「聽解凜說,你們提前去領證了。」

  「嗯。」

  「怎麼?他怕我把他老婆拐走了?」

  「……拐?」

  遲雪愣了一下。

  反應過來什麼意思,卻倏然失笑,忙又解釋道:「哈哈,不是不是。他肯定沒有這個意思,只是那個情緒到了……」

  「所以,我算是他情緒的助推劑?」

  「嗯——」

  她一時次窮,不知怎麼否認。

  卻又難得一本正色地搞笑:「不過其實也挺好的,以後如果我們真的要做酒,不是今天這種,是真的請親朋好友來吃酒,」遲雪說,「我想好了,『功臣』可以不給紅包,助推當然也算在內。你省大錢了,老同學。」

  玩笑雖拙劣。

  她說完,卻自己先忍不住笑開。

  葉南生從前視鏡看到,亦跟著笑。

  窗外的街景在倒退,繁華的城市,逐漸在冬日的清晨甦醒。

  這樣輕鬆的、如朋友一般的對話。

  似乎已經很久沒有發生在他們之間。

  葉南生清楚地知道自己本該說什麼,然而努力再三,仍然無法開口,也就沒有接上那個關於紅包的話題。

  他只知道。

  道不同,終究不相為謀。

  這一趟短短的路。

  也許就是他和遲雪之間,是他對於那段青春,最後的告別了。

  他只被允許送她到這裡。

  「總之,你今天一定要跟緊我,遲雪。」

  葉南生沉默良久。

  忽又輕聲說:「陳之華還想跟我、跟葉家做生意。他也知道,我在葉家,是他唯一的突破口。所以哪怕是為了那個合同,他都不會動我。你跟好我,必要的時候,你就先走,明白嗎?」

  *

  最終,兩人在早上約莫八點時,提前趕到了約定的莊園。

  為謹慎起見,這次請來的客人雖不多,僅葉方兩家的一眾親戚而已。

  但光是警方派來的便衣,粗算下來已有三四十人,一群人喬裝成侍從,將之前還略顯荒蕪的莊園裝飾一新,為了狙擊手的視野寬闊,葉南生特意叮囑他們將露天花園布置成主要宴會場地。

  為了萬無一失,也為了看起來「逼真」,符合陳之華說的大排場。

  他甚至還特意請來了深城有名的管弦樂團現場演奏,增加所謂的現場氣氛。

  到了上午九點多,賓客陸陸續續到場,露天BBQ和管弦樂演奏都排上日程。

  人群之中,遲雪正被葉南生帶著、和幾個此前並沒見過的方家親戚寒暄,背上卻突然被人輕輕一拍。

  她回過頭去。

  便見仍如過去美艷風情、只神情中多添幾絲疲憊的陳娜娜,竟不知何時站到她身後。四目相對,陳娜娜向她揚起一個和善的笑臉。

  「遲雪。」

  她說。

  幾乎和方雅薇一模一樣的語氣,問著:「你這幾年都去哪了?要不就沒個人影,要不就一回來直接給人拋個這麼爆炸性的消息,都快嚇死人了。」

  遲雪難得在這種陌生的社交場合上見到老熟人,倒也難得生出幾分親切。

  遂牽著她走開、到一旁去閒話家常。

  聊了沒兩句,又瞧見方進走來,和兩人打了個招呼,便去和葉南生說話。

  遲雪卻似被提醒了什麼。

  忍不住低頭去看陳娜娜的肚子:幾年前,她被迫遠離故土前,陳娜娜的肚子已有些顯懷,但如今看——

  陳娜娜在為人處世上是何等聰明一個人,瞬間讀懂了她的眼神。

  倒是坦然也平靜,搶在她問之前解釋說:「那個孩子沒了。」

  「那你還跟著……」

  「嗯。」

  陳娜娜的語氣里既有自嘲,似也有淡淡的慨然:「從前二十幾的時候,還覺得什麼都有得選。但現在只想著過都過了,就這麼過下去吧——我也吃不了幾年青春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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