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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久,他才從思緒中擺脫出來,似乎才看見門口二人,哈哈大笑道:「原來是止戈公大駕,公爺來晚了,快快入席,罰酒三杯!」

  一眾賓朋紛紛附和道:「罰酒三杯」「怎能來晚了?」「不敬,大不敬」之類的屁話。

  鐵鷹大怒,欺人太甚了,你請柬上說午時,我們提前半個時辰便來了,還是沒趕上開席,這不是故意戲弄是什麼?更氣人的是,入席入席,席在哪裡?哪有一張空席?

  他腦門青筋突突直跳,便要發作。這時秦雷急切的對上官雲鶴辯解道:「不怨我,不怨我,都怪這黑廝磨磨蹭蹭,您要罰就罰他吧!」面色惶急,左看右看,終於在那布衣漢子身邊找到空位,小跑過去坐下,還不小心帶倒了漢子的酒壺,撒了一身。

  第一卷 原上草 第一零章 落魄白衣相 糞土千金裘

  那布衣漢子眯著醉眼,一言不發地看著秦雷造作。秦雷向他問好,他也只是微微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便抱著酒壺不再理他。

  鐵鷹憤憤的隨著入席,與秦雷對視一眼,又很快移開,兩人神色皆很怪異。落在旁人眼中分明是這主僕因為方才的事情起了齷齪。

  上官雲鶴見秦雷如此膽小怕事,竟不顧身份,與庶民同席,不由微微鄙夷,也不再提罰酒三杯之事。賓客們摸不清丞相大人的意思,一時也不理會秦雷。

  ……

  齊國地處神州東部,自古便是神州大陸頂尖繁華之地,國家又追求奢侈享受,自然食不厭精、膾不厭細。齊人以品美食為榮,倘若嘗到什麼八珍玉食,往往會額手相慶,撰文詠之,更有美食泰斗自號饕餮客,在齊國竟可以與兵法大家武之隆,書法大家顏行璽,儒道大家孔敬文並稱『四絕』。

  齊國宰相府的宴席,在齊國也是可以排前幾位的。秦雷與鐵鷹兩個土包子確實沒見過這麼多藝術品般的美食,盯著一盤盤菜餚不敢下筷,這次倒不是裝的。

  那喝酒的漢子倒來了精神,自發介紹起來,方才他一直飲酒,桌上的菜餚都還保持完整。他指著中間一盤雕琢成春江花月夜的菜餚道:「這便是『北齊武成王生羊膾』乃是選用上等小羊羔,絕品黃河鯉剁碎擀餅,再配以金玉栗子面膾炙而成,因北齊武成王府所制而得名。別發傻,就是這大的嚇人的月亮。」秦雷二人狠心捅出筷子,月亮表皮一破,濃郁的鮮香之氣撲鼻而來,嘗一嘗,酥軟爽口,滑而不膩,吃到肚中回味無窮,渾然忘我。隨即下筷如飛,盡顯平日苦練的身手。

  漢子見他倆餓鬼投胎的樣子,也動了食慾,伸出筷子與他們爭搶,竟然不落下風。眨眼間盤中空空。那人端起茶盞漱漱口,搖頭遺憾地道:「相府廚子未得此菜真諦,用料太多,白白糟蹋了許多珍貴食材。豈不知魚羊為鮮,如鄰家之女,增一分則肥,減一分則瘦。」

  邊上一桌的客人一直關注這桌的動靜,聞言嘲諷道:「秋風客慣會故弄玄虛,吃白食還這般多事。」

  布衣漢子臉漲得通紅,分辯道:「今日怎算白食?丞相說為我餞別哩!」

  「那是丞相趕你走哩……」那桌惡客模仿他的語調。

  「分明,分明是鄙人辭行在先。」秦雷注意到他握筷子的手有些發抖。

  「那是您秋風客大人實在打不著秋風了吧!」那桌客人很高興有人可以與他們爭辯,以顯示他們能言善辯,才思敏捷,若是有幸得到丞相青睞便更妙了。

  秦雷雖然打定主意要裝痴賣傻,可他最看不得自己人被欺負,儘管還不知這布衣漢子姓字名誰。他一拍腦門,對鐵鷹道:「哎呀!原來我們吃飯還是要付錢的,那個誰,我們付錢了嗎?」

  鐵鷹嗡聲答道:「沒有,不過沒事,滿屋子都沒付。」

  「那不就是滿屋子吃白食了嗎?」秦雷惶恐道。

  「可不,一屋子人全白吃。」鐵鷹憤憤地道。所謂近墨者黑,與秦雷共同生活月余,鐵鷹學到很多不好的東西。

  邊上的客人過了半晌才反應過來,看那主僕二人痴痴呆呆的樣子,多半是無心之語。倘若發作,便是自承白痴了,還不如也裝作不知,揭過了事,憤憤吃下這個啞巴虧,自我安慰道,不與渾人一般計較。

  主僕二人暗爽,接著請教布衣漢子菜餚,布衣漢子見兩人為自己出氣,暗暗感激,賣力地將什麼「越國公碎金鼎」、「虞公斷醒餞」、「成美公藏蟹」、「含春侯新治月華飯」之類的王侯飲饌一一道來,從食材到烹飪,從口感到意境,引經據典,海闊天空,聽得二人眼冒綠光,食指大動,往往一道菜講完,不出幾個呼吸,便被三人吃得精光。

  ……

  三人吃的痛快,吃相自然不雅,遠處主席上的上官丞相看了自然不喜。他也不知方才兩席的口角,那桌人當然不會傻到把自己的糗事拿出來曬,算是叫秦雷逃過一劫。

  上官丞相清清嗓子,嘈雜的大廳中頓時靜了下來。他舉起酒杯遙遙對末席道:「今日與館陶先生一別,不知何時相見,老夫敬你。」

  秦雷起初以為上官老兒與自己說話,剛要舉杯,誰成想人家打理的是邊上那位,不由老臉一紅,訕訕放下杯,撓撓頭。

  鐵鷹看了,佩服的五體投地,殿下演技真是出神入化,太真了,太自然了。按殿下的話說就是什麼『熬死卡水平』。

  他永遠也不會知道,他所崇拜的五殿下,剛才沒有演戲,只是擺了個烏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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