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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族長?」有人疑惑的喚出了聲。
自打謝濯出事,雪狼族族長命所有人供奉謝濯,殺了幾個不聽話的人之後,整個雪狼族便再沒有敢反抗邪神命令的人。
那以後,雪狼族族長便一直在冰湖之中閉關不出,雪狼族也日日供奉謝濯,不敢懈怠。
而今日,這族長,竟然出來了……
他停在原地,靜默站立,頭髮披散著,仿佛沒有脊椎一樣,勾著頭。
風聲中,我聽不見他的呼吸,只看見他身上洶湧而出的邪祟之氣,氣息在接觸到這片至聖土地時,又被撕得稀碎。
我記得,謝濯曾與我說過,這片冰雪森林是世間最潔淨的地方,後來我也通過渚蓮知道。
因為要復甦邪神,所以雪狼族族長借用了山河之力,將這片地方所有的污濁氣息盡數匯聚,這才召回了被諸神封印的邪神靈識。
所以,這一片地方,本來是世上最不該有邪祟之氣的地方,若有……那只能是來自於那人本身……
是他在源源不斷的從身體之中,散發出濃厚的邪祟氣息。
忽然間「咔咔」兩聲,仿佛是脊椎被拉動的聲音,雪狼族族長抬起了頭來,他面色一片青白,宛如死屍,眼睛也緊緊閉著,只有眉心一粒黑色的圓點,散發著詭異的猩紅光芒。
他對著眾人,緩緩抬起手來,不過五指一張!
剎那之間,我只覺一股巨大的力量從天兒降,徑直將我整個身體壓在了地上。
不只是我,整個雪狼族的人,包括謝濯,都被這巨大的壓力瞬間摁在了地上。
森林靜默,我貼著地,我聽見無數雪狼族人在,但沒有一個人說得出話來。
謝濯也被壓在了地上,只是與所有人不同,他沒有趴在地上,他在我身體上方,用四肢與身軀,幫我撐出了一方天地,以至於他沒有直接壓在我身上。
「嗚……」
我艱難的發聲,與雪狼族其他人一樣,在這種時刻,只能從喉嚨里擠出破碎的氣音。
「咚、咚、咚」腳步聲漸漸靠近,每一步在這樣的情況下聽在我的耳朵里,都像是巨大的鼓槌落下,震得我心臟顫動泛疼。
鞋靴在我面前……或者說,在謝濯面前停下。
他停了許久:「吾之軀殼,談何離去?」
但聞此言,我閉上了眼。
果然,謝濯沒有這麼容易離開雪狼族。
他說的是「吾之軀殼」,他不是雪狼族族長了,他就是邪神。
空氣靜默,所有人幾乎連也不敢了。
巨大壓力中,邪神的聲音仿佛是從每個人的心裡傳來一樣,從胸腔延伸到大腦中,全是他的聲音:
「雪狼族族人謝靈、辭木、尹書。」
他報了三個名字,我便立即聽到了不遠處傳來了三聲慘叫,有兩聲或許是來自於他說的那個人,還有一聲,是來自渚蓮,他聲音破碎的喊著:「阿……阿娘!」
我轉不動頭,我不知道那方發生了什麼,我只聽邪神繼續道:「你們想聯繫北荒哪位主神?」
無人回答,只有渚蓮嗚咽的聲音傳來。
我這才知曉,雪狼族並不是無人反抗,他們是想去聯繫外面的人,告知外面的人這裡發生了什麼,也想通知外面的主神,邪神重歸,只是……
他們被邪神發現了。
「雪狼一族,聽我咒言。」隨著邪神話語,四周的壓力仿佛變成了層層光芒,捆縛在每個人身上,「從今往後,口出言者,受剜心之痛。」
話音一落,四周壓力頓時消失。
我終於得以從地上站了起來。
我立即看向謝濯,只見謝濯卸下壓力之後,身體倒在了一邊,我踉蹌幾步,走到他身邊,用腦袋拱了拱他的頭。
謝濯張了張嘴:「小……」
便只一字,謝濯面色猛的煞白,他緊緊的捂住心口。
我愣住,便在此時,身後傳來無數雪狼族人的痛苦,我倏爾轉頭,但見雪狼族中,每一個人都在捂著心口,痛苦的在地上打滾。
口出言者……
受剜心之痛……
「我說話,會疼。」
「我一族,受邪神詛咒,我說話會痛……」
一瞬間,我腦海中閃過此前謝濯與我吵架時說過的話,他說這種話的時候,每一次我都在氣頭上,每一次我都在心裡暗罵他是個狗東西,每一次我都沒有把這種話當真。
而原來……
這竟是……真的……
我看著身後痛苦之中的謝濯,又轉頭看向面前的所有雪狼族人。
邪神因為謝靈他們的反抗,處罰了每一個人。
但他的處罰,卻不是直接讓他們不能說話,也不是殺了「背叛」他的人,因為我看見謝靈還在,她只是比其他人更虛弱一點。
邪神只是下了一個詛咒。
這個詛咒讓雪狼族的人還可以說話,還可以「背叛」,但他們「只是」會痛而已。
邪神給了詛咒之後,他依舊高高在上的審視著地上的「螻蟻」,他在看他們。
看他們能不能忍受這剜心之痛。
看他們,還敢不敢反抗。
他不是在懲罰,而是在羞辱。
羞辱這經年未消的抗爭,削減他們的意志,折磨他們的尊嚴。
這邪神,是個徹頭徹尾的……
惡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