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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海東帶著他進了屋子,又讓下人把炭火燒旺了些,才坐下來。
謝相迎看他風塵僕僕地回來,問他道:「汪兄今日去了何處?」
汪海東道:「帶著都察院的人,去看那新修的梯田。」
「今日那一黑色錦衣的人是誰,看起來不太好伺候。」謝相迎道了一句。
汪海東挑著炭火的手滯了一滯,道:「都察院的人皆是如此,百官們什麼都不怕,就怕都察院往陛下那兒遞摺子。」
凌琅不讓他對外嚴明自己的身份,所以汪海東沒有說實話。
「怪不得那樣隨性。」
謝相迎看著那燃的正旺的炭火,淺淺勾了勾唇。這人不在朝堂上坐著,也不知道來這椒蘭郡做什麼。
汪海東放下手裡的火鉗,問謝相迎道:「相逢,你想不想換個名字。」
「為何?」謝相迎問了一句,這名字他覺得還挺好聽的。
汪海東嘆了口氣,道:「先皇后的名字與你重了兩個字,我怕你受牽連。」
「這不是好事麼,我聽人說陛下和這位皇后之間的情誼很深呢。」
謝相迎臉上的笑意散了幾分,他不知道這些傳言是怎麼來的,一大半估計是凌琅演的。帝王之恩向來容易施捨,他只要在朝堂上說兩句悼念之語,史書上就能把他寫成痴情帝王。
「傳言終究是傳言,旁人不知,我們這些在朝為官的人卻知道些許內幕。那謝相迎只做了幾日的皇后,分明,分明就是陛下誘敵的棋子。」汪海東的眸子暗了暗,接著道,「陛下待棋子向來如此,看著情深義重,實則冷情的很,想那太傅謝尹最後也是死的不明不白。眼下這位相迎皇后,結局也可見一斑。你這名字與他如此相像,我怕……」
「你怕我被陛下選中,再成為棋子麼?」謝相迎問了一句。
汪海東點了點頭,凌琅的後宮沒幾個人,張念汝,蓮生,謝相迎,全是可以隨意拋棄的棋子,又都是藥罐子。謝相逢這樣的名字,又是這樣的好樣貌,若被凌琅知道了,召進宮裡做那皇后的替身,正坐實了他痴情帝王的名頭。
「我知曉了,往後會小心些。」
他這回就是老死在椒蘭郡,也絕不會再去盛京。
汪海東又看了他一眼道:「眼下都察院的人要來我府上留些日子,你還是不要過來做事了,先回家去。等過了這陣子,我再給你安排。」
「多謝汪兄。」
不必汪海東言說,他也知這段日子是不能來郡守府了。這凌琅瞞著身份過來,想來在椒蘭郡也要住些時日,往後要更加小心些才是。
兩人在屋內又說了些話,晚間汪海東派了馬車將謝相迎往回送。
風雪夜街上人少,馬車走在街上,本來暢通無阻,驀地車身一顛停了下來。
「發聲何事了?」謝相迎問了一句。
駕車的小廝看了許久,才道:「回先生的話,迎面過來的也不知是誰家的馬車,直奔著咱們過來,把車撞壞了。」
撞上了。
謝相迎掀了帘子,只見眼前停下一輛頗為闊氣的馬車。那車上的小廝歪著身子,周身一股子酒味。
「你們是怎麼駕車的,敢撞我們公子的車!」
那小廝說話頗為豪橫,估摸著這馬車中的人身份不一般。
「這,這……」
謝相迎這邊的人有口難言,按理郡守府上的人不該如此任人欺凌才是。
正對峙著,對面那馬車的帘子也被掀開。
厚重錦衣下,是張頗為年強俊朗的臉,謝相迎認得他,這人好像是當年連連贏馬球的李三公子,李沐風。
李沐風本來打算讓這小廝得饒人處且饒人,剛一掀開帘子,即刻愣住了。
「三哥,三哥你快看,是那纏著你的醉鬼!」
這一聲三哥,叫謝相迎下生出一絲不好的預感。這李沐風在家排行老三,這椒蘭郡派行老三的,不只剩下那成王家的凌清河了麼。
謝相迎正要放下帘子,那被喚做三哥的人走了出來。少年一身寶藍色的錦衣,凌厲又漂亮的眸子在看到謝相迎後眯了一眯。
是凌清河,這人眉眼中與凌琅有個六七分像,一看就是姓凌的。
謝相迎正欲往馬車中去,凌清河卻開了口。
「我說怎麼這麼幹脆地遞了辭呈,原來是攀上椒蘭郡守了。」
凌清河落在謝相迎披風上的目光冷了一冷,汪海東這人過的節儉,冬日裡沒幾件新衣,這墨綠色帶竹葉的披風一看就是他的。
郡守府上的小廝見是凌清河,忙走下來連連賠不是:「三公子海涵,風雪夜裡路難行,都怪奴才沒眼睛。」
「下人有錯是主子的不是,叫他下來,親自賠禮道歉。」凌清河道了一聲,大有謝相迎不下馬車,就不放過他們的打算。
謝相迎聽了這麼幾句話,也知道凌清河不是什麼好性子的人。天高皇帝遠,養出這麼個小霸王也不是怪事。
謝相迎起身下了馬車,那馬車有些高,落在地上時小廝很有眼色地託了一托謝相迎的手。
凌清河見狀,眸中露出一絲嫌惡:「這是攀上別人了,人也變得嬌氣了。那汪海東倒是不會憐香惜玉,睡了你,還要趁夜送回去,這是怕壞了自己清廉的名聲麼。」
「你……」
那小廝聽得心下難受,謝相迎卻不曾動怒。這姓凌的不會說話,他也不是一日兩日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