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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銛推了他一把:「別把你那愚忠的想法灌輸給我!」

  安韶華緩緩地搖了搖頭,半晌沒有說話。他不覺得自己是愚忠。顧銛長在塞外,不分尊卑,快意恩仇。在他眼裡對便賞,錯便罰,一切皆有法度。即便是綠沉,臨陣回營,該死也得「死」。

  而安韶華長在宮中,看到的是全然不同的人間。不管三皇子當初離開的時候惹下多大的禍事,等到吹城平定都可以回京繼續享受他的榮華。最差不過是圈禁,反正有的是人絞盡腦汁為他找理由洗清罪孽。

  遠的不說,就連忠親王把持朝綱多年,險些逼得皇上退位,最終黨羽皆是身首異處,家破人亡。可忠親王本人也不過是圈禁。

  何況昭告天下的詔書上,皇上親自將顧石說的殉國改為被奸人所害而失蹤,便是留了他將來還能回去的一線生機。顧銛看不出來,三皇子不可能不知道。

  但是三皇子沒有回去。

  他貧苦度日卻不肯讓自己過好一點,整日誦經抄經。

  他在自罰。

  至此,安韶華心中確認通敵謀反的一定是李贊,只是現在說什麼都沒必要了。

  安韶華連夜寫了請安摺子,附上那幾張手抄經書,只說是:「於邊陲寺中,與一位頗有佛緣的抄經人擦肩而過,未能有緣相見。聽說這位大師十分虔誠,佛緣深厚。現將經書奉於聖駕前,願吾皇天寶九如,福壽綿長。」

  寫完,招來暗衛,讓速速送到二皇子手中。

  次日,安韶華一行人與李五嶽一家道別,顧銛拿出一個箱籠走進屋裡,看向坐在炕上的李夫人:「公主,這個放到哪裡?」

  「二公子,我現在名喚清月。」成安公主——如今的李夫人清月說著,招手叫婆子接過了箱籠。「什麼東西?」

  顧銛說:「秦伯新得的藥方,說是治骨傷有奇效。」

  李五嶽上前一步說:「多謝二公子掛念。」

  「應該的。」

  顧銛細細說了用法,李五嶽拿出紙筆記下了。

  出得門來,顧銛小聲問了李夫人的傷情,李五嶽說著竟落下淚來。當日李夫人城上一躍,雖有立秋、綠沉、顧銛三人三次相救,卻雙腿盡斷,傷口染上了泥沙,當時沒能弄乾淨,且不說陰天下雨,便是平日裡也總是酸脹難忍,就連夜裡都時常痛的無法入眠。

  成婚之後李五嶽也斷了生兒育女的心思。畢竟李夫人這身子是定然不能冒險的。可誰知前不久李五嶽酒後失了分寸,李夫人如今已經有孕四月有餘。李五嶽知道消息之後幾次想要拿掉孩子保住李夫人,可是李夫人以死相逼,硬是留下了這個孩子。

  前不久李夫人說,想要看看這大祐的善堂是什麼樣子,無父無母的孩子們可有衣食,無人奉養的老人可能溫飽。李五嶽便駕車,帶著夫人四處走走看看。許是老天垂憐,許是這一路奔波反而鍛鍊地李夫人身體強壯了許多。入夏之後,安韶華收到信說李五嶽李大人喜得千金,母女平安,取名寶珠。那是後話。

  東宮,寢殿。開隆帝下旨的時候說太子賜住東宮,但事實上住在東宮的是他自己。東宮被他按照原先的記憶一點點恢復了,甚至廊下還掛了幾個空鳥籠子——一如當年。

  開隆帝剛用過午膳,正要歇晌。

  太子殿下一路奔來。「父皇,快看!」

  開隆帝接過來一看,是安韶華的請安摺子。拿在手裡便沒什麼興趣了。這些個外派之臣,有事兒沒事兒總愛上個請安摺子。左右不過是我走到哪裡,看到什麼,想到了吾皇。帶給吾皇一點心意,願吾皇——好多吉祥話。其實說白了不過是皇上可別把我忘了。有些個膽大的還要弄個什麼刻字的石碑啊巨龜的誇誇自己。這個安韶華還是個憨的,他的摺子最沒意思。

  但看在這個二兒子的面兒上,這個摺子還是要看的。畢竟安韶華是他的人。

  只是太子把手裡的東西交給宋廉之後就告辭了。

  開隆帝年紀大了,午間困頓,便睡了。

  等想起還有這回事兒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好些天。

  淫雨霏霏,空氣都粘稠了許多。鮮美的桃子擺成壽山的形狀,一枝杏花斜斜地插在一隻白釉蒜頭瓶中,一片落英緩緩落在一旁。切好了的桃子,剝好的荔枝放在盅里,外面放上熱水捂好了。年紀大的人腸胃弱,吃食上總要格外地用心。案邊的香爐上升起氤氳的煙,彎成十分祥和的樣子,仿佛靜止。

  宋廉跪在開隆帝身後,哭得衣襟都濕了。

  開隆帝半躺在榻上,將經書放在心口。「月蓮愛心經,宋廉,你親自去,把心經燒給她吧。」

  也許是手中兒子的字跡讓年邁的開隆帝想起當初與李妃在宮中相互依存苦苦支撐的日子,那時候的李妃還不叫李妃,叫月蓮。十一二歲的月蓮有著小女兒的各種心思,也有著好些個無傷大雅的小算計。那時的李月蓮所有的心機都用在如何讓開隆帝吃頓安心的飯,如何讓皇上夜裡睡的踏實,如何讓那些不敬皇上的奴才吃苦頭。得手了便要笑嘻嘻地來邀功,失手了便嚇得顫巍巍地等罰。一概心思都寫在臉上,就算朝不保夕,眼裡的明媚中也沒有半點陰霾。

  只是後來,她的心計愈發深沉,算計得也越來越多,越來越大。她要提拔她的父親,她要照顧她的母族,她要當貴妃。這些都無所謂。但是她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把所有的心思都用來對付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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