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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進那一聲笑,實在聽不出任何喜怒,卻令司其莫名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看到,幾個小孩在穀場放風箏,我也想玩,買了風箏,怎麼也放不起來,老爹說我笨,可我覺得是風箏有毛病,你近日若有空,幫我做兩個風箏,就當是生辰賀禮。」

  六月份的事愣扯到十月份,傻子都能看得出來是沒話找話。

  司其撇撇嘴,翻到下一頁:「這幾日天愈發冷,不知合臨冷不冷,你要保重身體,切莫著涼,寫到這裡,回頭一看,似乎有不少錯字,你可別笑我,我很努力學了,對比從前給你的信,是不是進步許多呢。」

  「怎麼不念了?」

  「就這些,沒了。」

  「……」

  司其想著,薛進是不會情願做狗,便將那兩頁信紙按原樣折好收回去:「主子,這信要拿去給謝燕平看嗎?」

  薛進緩緩鬆開緊握的手掌,冷聲道:「寫給他的,自然要給他看。」

  「那我這就送去。」

  「拿來。」

  「哦……」

  司其恭恭敬敬的雙手奉上,而後站到了一旁。

  薛進看他一眼:「出去吧。」

  司其是薛進的心腹,專為薛進料理一些私事,可有時候他也看不懂薛進,垂著頭,灰溜溜的走了出去。

  「關門。」

  「是。」

  門窗緊閉,屋裡只剩薛進一人。

  他點了蠟燭,皺著眉頭,將那封信拆開,舉到燭光下。

  果然是錯字連篇。

  還燕平哥哥。

  真噁心。

  ……

  謝燕平被關在合臨府大牢深處,鐵鏈鎖著他的手腳,將他牢牢桎梏在木床上,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偶爾會有一滴水從落下來,滴到他的口中,他意識混沌,便是心存死志,也會下意識的去接住那一滴水。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知時間過去多久,牢房的大門忽然開啟,強烈的光線照射進來,讓謝燕平不自覺閉上雙眼。

  「解開。」

  謝燕平聽出那是薛進的聲音。

  薛進站在他身前,即便雙目緊閉,謝燕平也能感受到他濃烈的恨意。

  是因為楚熹,所以恨他嗎。

  謝燕平不認為薛進的性情會如此看重兒女情長。

  「燕平公子,我這裡,有一封安陽少城主給你的信。」

  謝燕平睜開雙眼,對上薛進的視線。

  薛進似乎想佯裝漫不經心,可眼底那濃到化不開的血絲出賣了他。

  「你……」幾日未曾開口,謝燕平的嗓子幾乎發不出聲音,他憑著一絲微弱的力氣問:「你是,真心喜歡,楚熹。」

  「你倒是很有閒情逸緻,都成了階下囚,竟還有心思琢磨這種事。」薛進隨手將信放到他身旁。

  謝燕平垂眸,看到那句「除了謝燕平,誰看誰是狗」,不禁輕笑了一聲,嘶啞著問薛進:「不然,你為何恨我。」

  薛進冷道:「燕平公子是真糊塗,還是裝糊塗。」

  不是為了楚熹,那是為了什麼。

  謝燕平忽然想到當初沂江謝家船上的那場刺殺。

  他原以為那是薛進為求得西丘寧城主信任而使出的苦肉計。

  可如今看來,並非如此。

  不是寧家,不是謝家,自然只剩一個楚家。

  謝燕平舔了舔乾澀的嘴唇,微微抬起頭對薛進道:「我要,喝水。」

  「拿水給他。」

  「是!」

  一杯水很快送到謝燕平手中,他手腕輕顫著端起水杯,緩緩飲盡。

  薛進緊盯著他,似乎要透過這一身皮囊,看穿他的心。

  可謝燕平永遠是那個不起波瀾的謝燕平。

  他拿起信,發覺已經被拆開了,笑笑,什麼也沒說,只不慌不忙的抽出信紙,一字一字,很仔細的看下去。

  楚熹寫的信,當真是「俗」到了極致,謝燕平仿佛能聽到她那活潑潑的聲音。

  「燕平哥哥,你近來可好呀,今日是我生辰。」

  謝燕平記著她的生辰,也給她備好了風箏,只是要命人送去安陽時,被之敏一把火燒了。

  不承想當天晚上,合臨城就起了大火。

  謝燕平嘴角笑意里添了幾分苦澀。

  這樣算起來,她生辰那日,想必已經知曉了西北軍攻破合臨城,卻仍是寫了這封信。

  她不想他死,她想他活著。

  「我知道你為何恨我了。」

  謝燕平輕撫著信紙,笑著說:「我只後悔,那日沂江上,沒能一鼓作氣殺了你。」

  作者有話說:

  謝燕平:近來不太好

  第46章

  薛進是人,活生生的一個人。

  當日他被石灰眯眼,仿若火灼,真怕自己從此雙目盡毀。

  刺客劃破他的手臂,匆促逃開,他料定匕首染毒,咬著牙割去兩側血肉,而那皮開肉綻的傷口,誰看了都以為他必死無疑,只當他是死人,將他丟在一旁。

  痛,又怕又痛。

  楚熹穿針引線,縫補破布娃娃似的縫補他。

  雖安下心,但仍痛得厲害。

  薛進苦苦撐著,忍著,他想終有一日要將自己受過的痛,百倍千倍的奉還回去。

  可那時,他心裡計較著公平。

  這世道本就如此,起初都是無冤無仇的,總得有個人先出手,才會生出怨與仇,他自襁褓里身上就背負著殺父之仇,也沒什麼大不了,手刃仇人,討回公道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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