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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虎已被封為御前四品侍衛,兼地門司左副領,位置僅在劉向之下。不但如此,他的兄長也復授郡公,最近門庭若市。前段時日,楊虎人還沒回,家中門檻便險些被人踏破,全是前來給他說親的。

  對於母親定要前來拜望的固執,楊虎顯得有些無奈,解釋道:「我與母親說了,將軍你不喜被人打擾。」

  姜含元越過楊虎,快步來到楊母面前,親手將她扶住,讓她不必多禮。

  楊母十分歡喜,卻堅持行禮,說道:「我家七郎能有今日,楊家能有今日,全靠將軍提攜。聽說將軍很快就要回去,老身若不親自前來拜謝,怎能心安?原本七郎兄嫂也要來的,終究不敢過於打擾,老身便帶著我全家之人的心意,仗著年老厚顏,領了阿果冒昧登門拜謝將軍。」

  阿果今日穿著新衣,比兩年前姜含元印象里的樣子拔高許多,她站在祖母身旁,口齒清晰,舉止也已有了幾分小小少女的文秀模樣,但在姜含元含笑望向她的時候,臉上露出些許如同從前那般的忸怩和歡喜之色。

  姜含元送她們出府,和楊母辭別後,楊虎服侍母親上車。還等在車外的小女孩遲疑了下,低聲道:「將軍,上次你來我家,給我帶了一包糖果子。你說是我七叔請你轉給我的。可是這趟他回來,我問他,他說不知道……」

  她微微仰頭,看著姜含元:「一定是將軍你自己帶給我的。」

  沒想到阿果至今竟還對那包糖果子念念不忘。姜含元笑道:「我是在你家外面的那條街上買的,沿著街口下去,中間有間老號。你若喜歡,叫你七叔去買。他從前太過忙碌,所以忘記了。」

  阿果點頭:「喜歡!」

  「他也已經買給我吃了。還說以後可以天天吃。」她又補了一句。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只有那時候將軍你帶給我的那一包,最是好吃。」小女孩的聲音帶了幾分困惑。

  姜含元再次笑了起來:「等到你長大了,就會明白,為何一樣的果子,那時候的更好吃。」

  阿果目中又露困惑之色,但很快,她點了點頭,望向前頭馬車旁的楊虎。

  「先前我天天盼著七叔回來,如今他真的回了,我爹娘還有祖母,全家人都很高興,我也高興,但他好像不大開心。昨晚他從宮中回來,喝醉酒,睡過去了,我聽見他的嘴裡還在嘟囔,好像念叨著雁門。他是不是想回去呀?可是那裡不是邊地嗎,大人都說長安好。將軍你知道為何他回長安了,反而不高興——」

  「阿果!」

  楊虎仿佛聽到了什麼,叫了一聲。

  阿果閉了口。他走了過來,將侄女也送上馬車。等阿果上去了,趴在車廂窗後,露出臉,依依不捨地和姜含元再次道別之後,他也恭聲道別,請她留步。

  姜含元返身入內,片刻之後,身後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之聲。

  她轉頭,見是楊虎又回來了,便停步,含笑問道:「還有事?」

  楊虎轉頭,望著北方的天空,定了片刻,慢慢道:「將軍,這一趟,樊將軍沒有回。臨行前我和他道別,問他為何拒了封賞回往雲落。他說他本就是雲落之人,家族世代便為守護家主而存在。他當初出來,是為伴隨將軍,如今仗打完了,將軍也不再需要他了,封賞和官職,於他而言,不過是身外累贅。回去,繼續守護雲落,才是他餘生要做的事。」

  他轉回視線,落到姜含元的臉上。

  「我很羨慕他,無牽無掛,去想去的地方,做想做的事。」

  「天下無不散的筵席,就此別過。但請將軍記住我楊虎。將來,無論何時,也無論我在何地,倘若將軍有召,我必第一時刻返回,聽命麾下,繼續效力!」

  「跟過將軍,做過青木營的一員,是我楊虎此生最大的榮譽!」

  說到這裡,他的眼中微微蘊淚。

  他已褪去戰袍,今日一身常服,但卻單膝下跪,朝著姜含元,行了一個舊日的軍中之禮。完畢,他轉身而去。

  姜含元望著他的背影,腦海里浮現出當年他初入軍營之時那一張青澀而莽勇的面孔,無數次的並肩作戰、出生入死,胸中一陣熱意翻湧,衝著他的背影高聲道:「楊虎!七郎!」

  「能和你,還有許許多多和你一樣的同袍並肩戰鬥,這也是我姜含元此生最大的榮譽!」

  楊虎聞言停步,慢慢轉頭,凝視她片刻,忽然沖她一笑,目光閃耀,神色飛揚,旋即大步離去。

  姜含元目送,唇角始終噙笑。

  明天就要走了。臨行,她應邀去往賢王府邸,有場為她而設的餞宴。

  在這座城中,她不想見,誰人都可不見。即便是宮中那位少年。唯獨賢王是個例外。

  其實即便賢王沒有邀她,臨走,她自己也會去拜望一番。

  凱旋之前,賢王便已上書,以年老力衰精力不濟為由,辭去了他在朝中的一切職銜。

  他確實老了,這個年紀,本早該含飴弄孫,然而從前空有引退之心,繁務羈身,何來隨心所欲。而今北境平定,皇帝雛鳳清音,正式親政,他自然去意堅決。

  少帝苦苦挽留,卻是徒勞,無計,最後只能應許。當日,親手將賢王扶入尊座,領著百官拜謝,場面令人動容。不過對此,有多慮者,或是被蘭榮的下場震懾,大約是出於兔死狐悲之意,另有看法:朝中已去攝政,少帝擺脫束縛,如去壓頂之山,豈會再能容忍掣肘。如蘭榮之流,在攝政王去後,於少帝便無可用之處,有如此結局,順理成章。如今還剩一位賢王,他自然也該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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