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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女孩仰面看她,似懂非懂。她母親便將女兒拉到了門後,笑說失禮,令客見笑。

  姜含元笑道無妨,正要去,楊母忽在一老僕的攙扶下趕了出來,遞出一隻褡褳,道裡頭是去年就做好的兩件冬夏衣裳和兩雙鞋,因一直尋不到順路人,如今還在手裡壓著,問她回去是否方便,可否幫忙再將衣物捎去給兒子。

  「女公子你幫忙帶信回來,陪老身嘮叨這許久,連飯也不吃就走,本實是開不了這口。只是七郎從小就費衣鞋,老身怕他在那邊穿壞了沒得換洗,只好厚著麵皮,再問一聲女公子……」

  姜含元不待楊母說完,一口應下,正要走過去接,那在門外階下拴馬樁旁正翹首張望的張寶瞧見了,飛快奔來,一把搶了過去,口裡道:「奴婢來拿便可!王妃您不用!」

  話音落下,楊家門裡門外一家主僕,抬目望了過來。

  旁人或還沒回過神,楊虎兄長卻是官場之人,況且從前楊家還未敗落之時,他多少也是見過些世面的。方才便一直覺著這位作男子簡裝打扮的年輕女子談吐自若,看著就和常人不大相同,又對軍營之事也極熟悉,再聯想到昨日攝政王大婚,心裡便存了疑慮,只是再一想,若真是女將軍本人,今她又貴為攝政王妃,怎可能親自來自家這種門第送信探問,不厭其煩地陪自家母親敘話這許久,何況,還是新婚次日。故當時那念頭一閃而過。

  他萬萬也沒想到,竟然是真,急忙幾步到了她的近前,俯身行禮:「微臣拜見攝政王妃!方才不知是王妃親至,多有怠慢,王妃恕罪!」

  楊家那驚呆了的一家上下跟著也反應過來,隨了楊虎長兄,紛紛從門裡出來見禮,楊虎母親更是惶恐,連聲告罪,稱不敢當,請王妃將東西留下,不敢勞她費心。

  姜含元眼風掃向抱著包袱的張寶,張寶知自己失口惹事,縮了縮脖,打了下自己的嘴。

  姜含元上去,將楊母從地上扶起,再叫楊家兄嫂也都起,說道,「楊虎是我麾下的得力小將,他為國效力,我不過是順道,何況舉手之勞,有何不敢當的。你們也是經年未曾音訊往來了,對他應當很是記掛,今日我無事,便出來了。老夫人你安心在家頤養,待到他日,邊地安寧,楊虎立功歸家,就差老夫人您給他娶一門好親事了。」

  楊家上下終於全都松出一口氣。楊母和楊家兄嫂更是喜笑顏開,不停地躬身道謝,又恭請她入內再坐。左鄰右舍見楊家大門外有動靜,也紛紛出來張望究竟。

  姜含元婉辭,又見楊虎那個羞澀的小侄女一個人躲在了門後,只露出頭,睜大眼睛在看自己,頗是可愛,便又朝她笑了一笑,隨即上了馬,待要催馬離去,阿果仿佛受了她這一笑的鼓勵,忽然從門後奔了出來,經過還在施禮送行的大人身畔,徑直奔到了她的馬下,仰臉望著馬背上的她,雙目閃閃發亮:「女將軍!原來阿姐你就是女將軍!」

  姜含元哦了聲,坐馬上低頭看著她玩笑似地問,「你不怕我嗎?」

  「不!「阿果用力搖頭,「我不怕!女將軍你會笑!你笑起來真好看!」

  姜含元一愣。

  這是她生平第一次聽到有人如此形容自己,失笑,搖了搖頭,俯身下來,伸手,揉了揉阿果那覆著柔軟頭髮的腦袋,將小女孩交還給了見狀慌忙追上來賠罪的母親,催馬去了。

  這邊楊家恭送走人,鄰舍上來問話,得知詳情,驚詫艷羨議論紛紛不提。姜含元出來後,張寶再不敢大意,領著她順利地又尋著走了幾戶,將帶回來的家書和錢一一交付,告知母親她兒子在軍中的情況,遇到家境貧寒窘迫的,便自己再另添些銀錢,對方若有要捎帶物件的,也是一併接來。

  長安皇城之大,超乎姜含元的想像,東奔西走忙了半日,到天晚,也不過只走了五六家而已,剩下幾戶和城外路遠的,今日是來不及了,留在明後幾日。等她回到王府,天已黑透了,束慎徽卻比她還遲,人竟還在昭格堂那邊。

  莊氏說,攝政王黃昏曾差人來問了一句,得知她沒回,便也沒來這邊用飯。

  「殿下還說,王妃你若回了,便告訴他去。外頭冷,王妃你先進去暖暖手腳,用些飯食,我這就叫人去請殿下回。」

  莊氏命侍女服侍她,自己要去,被姜含元叫住,讓不必特意去請。

  莊氏笑道:「王妃回了,豈能不叫殿下知道?」

  姜含元是真的不想。

  他若被叫了回來,便要勞他費神,想著如何應付自己。他內心想必乏累,她也不願如此,為難別人,也叫自己不痛快。

  她知莊氏定不肯聽自己的,便改口,「那麼勞煩嬤嬤,去了再和殿下說一聲,就說我今日走了許多路,人也乏了,殿下那邊若還有事,不必特意為我而回,我自己早些歇了。」

  莊氏一頓,卻也很快應是,退了出去。

  束慎徽果然就沒回了。姜含元用了飯,莊氏也叫侍女準備好了熱氣騰騰的沐湯。侍女本要在旁服侍,被她拒了,自己洗完,從浴房裡出來,頭髮濕的。床上多了一隻熏籠。那熏籠狀若腰鼓,中空,裡面燃著薰香和炭,外覆一層薄薄麂膜,摸上去很暖,冬日裡,人可靠上取暖,也可用來熏衣或是熏發。

  莊氏幫她烘發,讓她躺靠著,又往她身後塞了個軟墊,自己則跪坐在她身後,將她的頭髮盡數展開,均勻鋪於熏籠之上,等烘得快幹了,握於手心,用只犀梳替她細細地梳著,邊梳理,邊贊,「王妃真是生了一把好頭髮,又黑,又濃,又滑溜,還有些涼,摸著便似太妃江南老家出的綢緞子,不知要羨煞多少女子。早年我隨太妃還在宮中時,有幾年間,長安女子時興牡丹髻,發濃的梳起來才叫好看,譬如王妃這樣的,偏不少宮妃發軟稀薄,便只能取義發填補。我還記得有回兩名年紀小的妃子為爭一卷上好義發,互不相讓,最後竟還鬧到太妃面前要她評理,如今想起,還是可笑,又是可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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