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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只好朝他走去,停在了他的馬前,距幾步之遠,仰頭問:「殿下何事?」

  「還能跟的上嗎?」

  姜含元:「能。」

  「姜祖望練兵,果然還是不錯的。」陳倫在旁插了一句。

  安樂王沒接話,只微微低頭,目光從她因行路一夜而被寒霜打濕的頭髮和泛潮的衣領上掠過,隨手便解了自己身上的那件煙湖色厚緞外氅,朝她拋了過來。

  「呼」的一下,這還帶著原主體暖的衣物,倏然罩落在她寒涼的肩上。她的鼻息里也沖入了一縷極淡的,但確確實實存在著的若沉香般的薰香氣味。

  姜含元聞慣自己身上的泥巴汗味,一時之間,反而不習慣這仿佛陡然間將自己籠罩住的乾乾淨淨的沉靜的香氣。

  她整個人陡然發僵,立得筆直,下意識屏住了呼吸。那拋來的外氅,相較於她那時的個頭和身量,也委實過大了,搭上她肩便往下滑。快要掉落到地,她方驚覺,猛地伸手,一把緊緊攥住了。

  她這模樣落入他的眼裡,大約甚是可笑。

  他搖了搖頭,又笑了一下,在頂上那片破曉的霜天之下,顏若朝華。

  「小娃娃,馬騎得不錯,路也帶得不錯。還看甚?回了!」

  他用嘉獎的語氣道了一句,隨即丟下了她,騎馬而去。

  姜含元怔了片刻,忽然回神,胡亂捲起外氅,急忙也上馬,追了上去。

  那天他們是在傍晚回的。姜含元不欲讓他知曉身份,回到了昨日相遇的那個地方,便從後追上歸還了衣物,隨即轉向,就要脫離隊列。

  「站住!」

  她出去沒幾步,忽聽身後傳來了他的聲音。她回過頭,見他從腰間解了一面玉佩,朝自己一把拋擲了過來。

  「小娃娃,這是帶路酬謝!你年紀尚小,不足以入伍,看你也呆頭呆腦,若真打起仗來,怕是要送命的!若是因家貧投的軍,拿著這個回鄉,尋最大的一個官,就說是本王給的,換幾畝田地想必足夠,往後便在家中好生侍奉雙親,過幾年,娶房妻室,勝過你軍伍賣命!」

  那少年說完,便挽韁縱馬當先一騎去了,陳倫緊隨其後,其餘人呼啦啦地跟上,一行人疾馳歸營,漸漸地,消失在了視線之中。

  耳中忽然又湧入了一陣極大的歡呼聲,姜含元感到身下的馬車放慢速度,最後,緩緩地停了下來。

  她知道,她這一趟漫長旅途的終點——那從最初的安樂王府更為祁王府,如今又被稱作攝政王府的地方,終於到了。

  稍頃,她面前的這扇車門將會從外被人開啟,那名為束慎徽的男子,將會來引她下去,禮成,隨後,便是只有二人相對的這個漫長的夜了。

  她再次閉目,在心裡估算回去的大概時間。

  攝政王府的大門大開,門前高懸紅燈,從門裡望去,一條長長的,兩側燃滿了庭燎的通道,如火龍一般,將門裡照得輝煌若晝。

  攝政王下馬,朝婚車走去,即將引著他新娶的王妃進入這道門。

  駙馬都尉陳倫,身兼京城天門司新掌和攝政王多年伴駕兩種身份,今晚這樣的場合,自是隨行同路。

  但這一路,他的精神,一直繃得緊緊,絲毫不敢放鬆。

  齊王束暉去年秋「暴斃」之後,向朝廷檢舉宗室成王極其黨羽的折函便沒有斷絕,牽涉者眾多,最初連安北都護姜祖望都在其中,稱其與成王有多年私交。後來攝政王將娶姜女為妃的消息被證實後,姜祖望才退出了被彈劾的名單。隨後,兩個月後,也就是去年年底,成王再次被人檢舉,私募兵馬證據確鑿,成王知無退路,倉促間於青州舉事,不過半月,事敗,成王自裁,一脈子孫連同黨羽宗族皆被誅殺,其餘發徙嶺外,終身不得歸朝。

  禍亂雖已消弭,保不齊還有遺漏的餘黨殘孽妄圖反撲。今天這樣的日子,人多事雜,他豈敢懈怠,從渭橋入城到攝政王府的這一路,除了常規出動的兩司和禁軍明衛,沿途更是安排了數以千計的暗哨,嚴密監視道路兩旁圍觀人群以及房屋,包括屋頂,以防有人潛伏生事。

  終於此刻,攝政王及姜氏王妃的翟車儀仗,這一列浩浩蕩蕩的人馬,到了府邸大門之外。

  入了這扇大門,今晚這一場全城矚目的盛大婚儀,便算是圓滿度過了。

  陳倫站在自己的位上,目光從正走向翟車的攝政王的背影上挪開,又掃了一遍周圍。

  婚儀贊禮是來自禮部和鴻臚的官員,眾人身著冠服,各就位置,正候著攝政王迎婚車中的姜女下來,隨後入內。

  今晚,能近身站在這裡的所有人員,上從眼前這幾位當朝第二品,下到各部隨行和守衛,全部都是被暗中查了個底朝天的,沒有任何問題。

  王府正門的周圍,道路空闊,沒有死角。

  陳倫終於微微鬆了口氣,這時,目光掃到了對面數丈外的路口,忽然一定。

  那裡聚著今晚追隨迎親翟車觀禮的眾多城中百姓,全部的人,都已被攔在預設了路障的路口之外。然而這時,卻見一名童子竟從人群里脫了出來。

  從陳倫這個距離看去,童子六七歲的模樣,看著像是調皮,脫離了大人的眼目,獨自向著這邊,蹦蹦跳跳而來。

  不待陳倫發令,在那路口最近的地方,立刻便有兩名守衛上去,意欲將那童子阻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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