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7章欲加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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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開芍兩指觸碰苗疆王的脖頸動脈處,有一股蝕骨的冰涼滲透過來。屍身僵硬,已經死有一段時間了。

  砰!

  左側的屏風轟然倒地,一個身影搖搖晃晃地從陰影中走出來。

  是隱巳!

  隱巳捂著心口,抬眸見到的人是梅開芍,眼中錯愕:「你怎麼會在這兒?」

  梅開芍心頭一跳,腦海中竄過一個念頭,她和隱巳,皆被人算計了。此入宮門,她便知此行難以脫身,未料到苗疆王死在了殿中。外圍重兵把守,殿門跪了一地的太醫,原本在邊防巡視的太子,為何出現在殿中?一個個疑問如巨石般,壓在她的心頭。

  隱巳大步走了過來,眸色一沉,一手大力推了梅開芍一把,低聲道:「快走!」他胸前的傷口因為牽動而浸染出了點點血跡,如冬日綻放的紅梅,分外惹眼。

  梅開芍反手把上他的脈門,見他體內氣息紊亂,面色慘白如紙,已然是受了重傷,她皺眉道:「走不了了。」

  果不其然,緊閉的殿門陡然大開,狂風灌入。

  鏡臨一襲紫衣踏入殿中,身影一晃,穿過重重金紗帳,走到榻前。見滿地鮮血,苗疆一代帝王死於非命。狹長的眼眸一挑,眸中帶著狠厲,大聲喝道:「你們……竟敢弒君!」他的聲音之大,以內力傳出,偌大空蕩的寢殿響徹回音。隨即,轟然一聲大響,伴隨著軍甲摩挲的重音,一隊士兵身披銀甲,手執長矛湧入殿中。

  重重金紗帳被拉開,梅開芍和重傷的隱巳皆暴露人前。殿中的燈燭不知何時全部點燃,一片燭影搖晃,映著梅開芍絕色的面容,陰明參半。

  「反賊!全部拿下!」鏡臨不可抗拒的重音響起,像一顆石子落入平靜的湖面,驟然掀起了巨浪。嗖的一聲,長矛劃破虛空,直抵梅開芍眼前。尖銳的刀鋒閃爍著冰冷的銀光,倒映在她沉靜的眸中。

  銀甲兵衛,全部是二殿下的親信,好一個請君入甕的大計!

  「反賊?弒君?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隱巳狂吸一口氣,強壓下胸腔處要迸發出的瘋狂怒意,抬眸直視眼前的鏡臨,「二殿下,假傳聖旨,意圖逼宮謀反,暗殺當朝太子和帝君,此等罪惡,如何判?」

  隱巳一口氣說完,咳得厲害。梅開芍從隨身藥瓶中倒出一枚藥丸欲塞入他口中,豈知一道掌風襲了過來,一股莫名的力道猛然將她推開。嘩啦,手中的藥瓶碎了一地,轉瞬間,長矛抵在了她的身前。

  「梅醫仙,果真盡職盡責啊。」鏡臨冷冷地盯著梅開芍,陰陽怪氣地說道,他的手掌依然呈打開的招式,顯然方才那一掌出自他之手。

  「你我兄弟之爭,何必牽扯旁人?」隱巳斜睨梅開芍一眼,沉眸掃了一眼鏡臨身後的銀甲兵衛。不只是大殿周圍,恐怕整座皇宮早已遍布他的親信。畢竟自從他坐上太子之位起,鏡臨就開始布局。苗疆王病入膏肓之後,背後更是小動作不斷,窺伺皇位之心,在暗潮湧動的黨派鬥爭之中,早已不是什麼秘密了。

  「呵,太子殿下,倒是懂憐香惜玉了?」鏡臨冷聲嗤笑,頗為不屑,他上前一步,逼近隱巳,小聲道,「可惜,成王敗寇,身為太子的榮華富貴,今日卻是徹底到頭了。她既是你的人,我便看在你的面子上,留她一命,也不白白浪費了她一身高明的醫術。」

  對於他來說,一個無法修煉武氣的人,等同於廢人無異。梅開芍又是一介女流之輩,對他構不成威脅。但他一清二楚,梅開芍的命,對隱巳而言,意味著什麼。否則一向辦事謹小慎微的太子爺,也不會拋下邊防上萬將士的性命不顧,隻身一人踏入他編織好的大局。

  隱巳,再狠絕的心,縱然難逃兒女情長,故始終成不了大器。這苗疆的王位,仍舊是他,鏡臨的!

  「是嗎?」梅開芍嘴角登時勾起一個詭異的弧度,「勝負未可知,或許兵敗求饒的人,未必是太子。我的命是自己的,任不得旁人拿捏。」

  聲音如凜冽的冬日,冰冷無情。

  鏡臨被她的目光盯得心頭驟緊,咚的一聲,立在周圍的銀甲兵衛突然兜頭倒在地上,七竅流血而亡。他們瞪著一雙眼睛,帶著難以置信的震驚奔赴黃泉,此情此景落在心虛的人眼裡,極為可怖詭異。他瞳孔一縮,憤怒地瞪著一旁的梅開芍,化掌為爪襲向她的面門。

  隱巳巋然而起,隻身擋在梅開芍的身前,硬生生地接下他那一掌。

  砰!風波潰散,盪出猛烈的勁風,殿中狂風肆虐,緊閉的窗戶大開,東西碎了一地。

  鏡臨自明自己不是隱巳的對手,他收了招式,退到門邊,朝殿外大喊:「來人!」

  餘音繚繞,皆無動靜。

  梅開芍譏誚的看著有些狼狽的鏡臨,所謂防人之心不可無,她踏入寢殿開始,就暗中在地上撒了毒粉,那種毒粉無色無味。方才銀甲兵衛一哄而入,根本無瑕顧及其他,地上的毒粉被風吹盪,他們早已不知不覺吸入肺腑。縱然鏡臨武氣高強,遇上她獨制的毒粉,斷然撐不過兩個時辰。

  與隱巳對上,只要運起內力,毒素蔓延,毒發更快。只是當事人依然沒有察覺,一心一意記掛著自己的王位。

  鏡臨陡然面色驟變,他終於意識到了什麼,狠狠地瞪著隱巳:「你……」餘下的話哽在喉間,他心頭一痛,吐出一口鮮血,身影一晃,半跪在地。

  餘光一瞥,看見腳邊的銀甲兵衛露出的五指指頭髮紫,分明是中毒了。而他的手掌發黑,體內氣息亂竄,皮膚下似有東西在啃噬他的血肉,全身軟麻,又疼痛不已。

  忽然,眼前飛過一隻通體銀白的冰蝶,簌簌落下的銀粉撲落在他的手背,灼燒的肌膚表面升起屢屢黑氣。

  梅開芍冷眼看著鏡臨痛苦的蜷縮在地板上,無動於衷。她在苗疆住了三年,對苗疆王族之間的規矩瞭然於心。鏡臨不只是中了她布下的毒藥,更為致命的是,他的身體內種下了毒蠱。隱巳的冰蝶威力,她是見識過的。

  奪嫡之爭,容不得奪權之人心慈手軟。

  鏡臨這一條命,算是無救了。即便他沒有中毒,也鬥不過隱巳。

  隱巳一步步地走到鏡臨的面前,居高臨下道:「你若不急於一時,貪圖王位,斷然不會死於非命。此刻你的心裡一定在疑惑,我是如何得知你的一切行動,中途折返。你早些年安插在我府中的暗樁,我定然送他們下黃泉,一一告知與你。」

  鏡臨艱難地揚起頭,他咬住雙唇,瞪著猩紅的雙眼望著隱巳。他白皙的肌膚下,爬滿細小的紅血絲,細看之下,可以看見皮肉下鼓囊一大塊,有東西在裡面不停地蠕動。他滿眼憤恨,發紫的雙唇微張,伸手攥住隱巳的衣角,用力扯了扯,忽然頭一偏,手重重的滑落,斷氣了。

  殿外,傳來震耳欲聾的喊打喊殺聲,打鼓拼命地擊打,一浪高過一浪。

  殿內,安靜得可怕。

  梅開芍重新走到床榻前,盯了一會兒,手搭在他的耳背上,撕下一張人皮面具,露出一張灰敗滄桑的臉。

  她側目,冷笑道:「太子好計策。」語氣分明充滿了嘲諷。

  隱巳神色複雜地看著梅開芍,半晌輕輕嘆了一口氣:「抱歉……」梅開芍出現在宮中,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太子殿下,反賊已被悉數拿下。」一名身披灰色鎧甲的將軍踏入殿中,拱手行禮,見到地上的屍首,皆面無懼色,仿佛早已預料到了一切,「請殿下下令!」

  「殺無赦。」隱巳寒芒盡顯,滿身戾氣。一日不忠,終身不用,那些都是鏡臨留下的親兵,全部絞殺,以絕後患。

  「是!」那名將軍領命轉身離開。

  梅開芍緩步走向殿門,隱巳全程注視著她的背影,嘴唇蠕動,想說些什麼,話到了嘴邊又終究說不出口。

  長階之下,是斗亂的戰場,銀甲滿地。

  紅月升起,苗疆之亂局,算是落幕了。

  幾個時辰的功夫,苗疆政局更迭,聖旨已下,當朝太子不日繼位。苗疆王的一生算是真正走到了盡頭,午夜時分,宮中報喪,苗疆王崩殂。苗疆上下,亂做一團。

  一夜之間,恍然變了天。當朝王上與二皇子同日逝去,乃國之大事。鏡臨造反的消息,卻被隱巳瞞得密不透風,王族秘聞,不可外傳,以亂民心,動搖國之根本。

  但這些世外風雲,與梅開芍毫無關係。隱巳給她安排了一處安靜的偏殿休息,她靜坐桌前,桌上擺了一壺上好的茶水和點心。在某些無關緊要的事情,隱巳即便忙得脫不開身,也分外用心。

  殿外隱約傳來了一陣細微的腳步聲,隨即,林易走了進來。他上前幾步,壓低聲音道:「梅小姐,太子派人搜查二殿下的府邸,搜出了一些不同尋常的東西,命小的前來告知一句,讓你隨小的走一趟。」

  「哦?」梅開芍淡淡問道,「什麼東西?」

  隱巳既然要她前去看一看,想必與她有些關係。冥冥之中,她竟然生出了懶散之心,極度不想挪動半分。

  林易偷偷打量了梅開芍一眼,垂首道:「似乎是邪物,具體小的也說不上來。太子此刻在二殿下府中候著,就等著梅小姐過去細商。」

  「走吧。」梅開芍利落的起身,轉瞬間走出了不遠的距離。

  鏡臨的府邸建在一條繁華的街道旁,坐地廣闊,門前立著兩座宏偉的石獅子,高門華府,氣勢恢宏。但與太子府相比,還是遜色了一些。

  此刻朱門緊閉,有重兵保守,屋檐下的兩盞雕花燈籠隨風搖晃,燭光微弱,襯得無限淒涼。

  梅開芍跟隨在林易的身後,邁入昏暗的長廊,雕樑畫棟,風景布局極為講究。穿過一個花園,越往前走,周圍的景物越發淒涼,小徑幽幽,透著一股陰森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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