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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回到宿舍後,我一直在chuáng上輾轉,思考。我不能白白失去楚暮,或者說,我也想幫幫他,而不是把他丟給那個富婆,就此罷休。

  十萬,我拿不出。

  但一萬,也是好的吧?總好過沒有。

  我終於想出了新的辦法,那就是——家裡那台電腦。

  事到如今,我只有豁出去了。

  這件事,我求的是丁力申,他對那些網站很熟。

  “你還不死心?”丁力申起初並不肯答應我,“不要再陷下去了。我早說過,你幫不了他。”

  “不是這樣。”我說,“我繼父要跟我媽離婚了,要是我們從那個家裡被趕出來,就會一無所有。”

  他的嘴張成O字型。這是我第一次,在他面前展示我不為人知的一面。

  “真的嗎?”他說,“林枳你不要再撒謊了。”

  我在他面前流了淚。

  我的淚水讓他變得非常的驚慌,他在我面前繞來繞去,想說什麼又說不出,終於冒出一句話:“你別哭了,我幫你。”

  看,對付丁力申這樣的男生,我還是有足夠的辦法的。

  於是不過兩天,那台幾乎嶄新的蘋果就以幾乎原價的價錢在網上售出了。我跟他說謝謝,請他不要把這件事告訴田丁丁。他答應了我,但是還是像個老大媽一樣地勸我說:“不要太傻,林枳。”

  “恩。”我說。

  “有困難,記得跟我說。”

  “恩。”我說。

  他的樣子看上去很滿意。我只希望他不要整天都盯著我,做天中最神經的007。

  我差人來運電腦那天,只有媽媽一個人在家。她問我:“這個電腦要運到哪裡去?”

  “借同學。”我眼皮也不眨一下的說道。

  她深深的嘆了一口氣,關上了佛堂的大門,又修她的行去了。

  我真納悶,難道她真的不在乎,於根海就要跟她離婚了?

  人不順,喝涼水都塞牙。

  於根海發現電腦不在,就是當天晚上。那時候丁力申正在給我發簡訊,告訴我買家已經把錢打入我的卡上,讓我去查收。

  我簡訊沒來得及回,就聽到了於根海回來的聲音。

  他本來是去外地出差,按理不可能回來的那麼早。更沒想到的是,他一進來就走進我的書房,看到了空dàngdàng的電腦桌。

  我還沒來的及恨我自己為什麼不把電腦桌一起賣掉,他的拳頭就伸了上來。我一下子栽倒在地。

  “老子聽人說你把電腦賣了,老子還不信。”他還沒說完,自己又一腳踹上來,“老子的家被你賣了老子都不知道,我讓你養男人,我讓你養……”

  是她出賣了我。除了她,沒有誰,她為了討好於根海,不惜出賣自己的女兒!

  於根海的拳打腳踢像雨點一樣密密麻麻的砸在我身上,我蜷縮身體,盡最大可能保護自己,告訴自己:一定要挺過去!

  他發了狂,一把扯掉自己的領帶,四處尋找,直接衝到陽台上,cao起晾衣撐就往書房走來,我沒有力氣站起來跑,可是我聽到一個人近乎哀嚎的聲音——“不要!”

  她擋到我身上的時候,於根海的衣撐正好落下來。我望了望她,沒錯,是她,這個數十年都和我沒有肌膚之親的——媽媽。

  她拼命護緊我,咬牙切齒的對於根海喊:“於根海!你殺了我!你殺了我也不要動我的女兒!”

  於根海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即使那一棒棒都打在我媽的身上。媽媽全身顫抖,把我抱緊在懷裡,哼也不哼一聲。

  我聞到她身上的檀香味,這才明白,原來她一直都是有感qíng的。她以為她可以把母愛和仇恨託付給佛像和經書,但是她試了大半輩子都不行。我終於流下了眼淚。我不知道我在為誰而哭,是為這個苦命的媽媽,還是為這個落魄的女兒。

  只有他。他居然獰笑著說:“打你們兩個*人!一個老*人,一個小*人!不打不成體統,家要被你們敗光了!!!”

  總之,那天是她救了我。

  我對於根海沒有恨,此恨綿綿無絕期,再多做描述已經毫無意義。他揍完我們就像完成了一項牽掛心頭已久的任務,那時幾乎是凌晨了,他還是開門開車外出了。

  他一定會跟他的小qíng人在一起,去過幸福的小日子。

  他的生活,註定和我們這對苦命的母子無關。

  我恨他,要不是他,媽媽會嫁給周天義,楚暮會是我的哥哥,我們擁有的,就不會是這樣一個暗無天日的明天。

  媽媽已經從地上掙紮起來。她一直站在窗前,看著他的車從車庫一直開向小區門口。然後,她哭了。

  這麼多年,我第一次見她哭得這麼傷心。

  眼淚代表她的qíng感,反而讓我安心。

  我在家中翻箱倒櫃,找到了擦傷藥。她在沙發上坐下。我俯身替她擦腿上的傷時,她繼續掩面而泣。“別哭了。”我一邊擦一邊說,“總有一天我會帶你離開這個鬼地方。你也不要信什麼佛了,不過其實你也根本沒信過,你怎麼可能做到超脫?”

  她仍舊哭,不說話,像是根本沒聽到我在說什麼。她把腿縮回來,不讓我繼續擦藥。

  我心頭一緊,這個時刻,心裡是從未有過的淒涼。我還是把手了伸向她腿上的傷口,慢慢的,但是堅定的把她的腿拉過來,繼續擦藥。

  “媽,我欠你的,我以後加倍還給你。”

  “枳兒,”她啞著嗓子喚我小名:“我們一起離開這裡,好不好?”

  “好,”我點著頭,用從未有過的溫柔的聲音對她說:“媽媽,我成績好,我會去申請提前一年高考,我一定會帶你走,相信我。”

  她忽然伸手過來握住我的手,我抬頭看她,她說:“我們去哪裡?”

  “一定有辦法的。”我說,“我去辦點事。你在家等我,好嗎?”她不點頭,也不搖頭。但我依然感覺親切,她又回來了,她是我的母親,和我相依為命。我們不能分開。

  我放開她的手,轉身走了出去。我的傷口還有些疼痛,就讓它疼痛吧,如果身體不疼痛我反而會更難受。出門之前,我在衣帽架上取了一條她的圍巾,深紅色的羊絨料子,非常暖和。我把它緊緊的纏在脖子裡,纏到臉上來,只露出兩隻灼灼疼痛的眼睛。我跨出房門,便沒有回頭,腳步越來越快。時間已經不能再等待我,我必須找到楚暮,把錢塞在他手裡才行。只有快些這樣做,我的不堪感受才能稍微降低一些,我為此而付出的一切代價才算值得。

  很多年了,我好像一直都沒有叫過她媽媽,媽媽媽媽,我終於可以再次這樣呼喚。我低下頭微笑了。

  這天奇冷,滿大街都飄dàng著潔白的霧氣,我走出小區時,腳步就僵硬了,好不容易才攔到一輛只依稀辨別得出車燈的出租,我捨不得打車,就是樣走。我要儘可能地幫助楚暮,陪他度過難關。

  天蒙蒙亮的時候,我在楚暮家旁邊不遠處的中信銀行取了錢,用超長的羊絨圍巾把這些多的我數不過來的一百圓紙幣緊緊的包好,捂在我的大號白色大衣里,按在胸口,像按著一塊腫瘤。

  如果這時路上會出現歹徒,奪了我的錢,我會死也不顧的跟他們拼命,哪怕明天新聞上會播報這樣一條消息:17歲的天中優等生,身攜過萬人民幣,橫屍街頭。她的腹中,孕有一個足月的嬰兒。

  也在所不惜。

  我很快來到了周楚暮家的門口,一路安全,沒有qiáng盜,除了我的胸口硬生生的疼之外,一切都算好。我揉了揉我凍得通紅的láng狽的鼻子,可卻流出了落魄的鼻涕。我只能一邊擦鼻涕,一邊敲他家的門。我沒有去敲窗戶,而是選擇門,是因為我想在他開門的那個瞬間就擁抱他。

  至此,只有他才能溫暖我。

  許久,他開了門。

  他叼著一根煙,眯fèng著眼睛看著我。他沒有受傷,簡直毫髮無損,甚至可以用容光煥發來形容。因為他換了一個非常短的新髮型,穿了一身還算體面的睡衣,簡直不像他。我的前腳剛剛邁進去半步,他就把門合上了一半,他用含糊不清的嗓音問:“你來gān什麼?”

  “讓我進來。”我喃喃的說,因為冷,我腳底不穩,差點摔倒。他把門縮成一道fèng,抵死要攔我在門外。

  “妹妹。你以後,不用來找我了。”他用最後的一點耐心對我平靜的說。

  “為什麼……”我的大腦似乎也被凍僵了,愚蠢的問題脫口而出。

  “因為,我換女朋友了。明天,我就要搬家。”

  “去哪裡?”我無力地問。

  “去她家。”他的嘴角浮起一絲微笑,“對不起,林林。我也很想等到你很有錢的那一天,可惜,我實在等不起。”

  說完這句,他就“嘭”的關上了門。

  為什麼?

  為什麼??

  為什麼???

  難道他真的忘了嗎,兩qíng相悅,天長地久。

  還是他從來都沒有真正地懂過?

  我不想放棄,拼命擂門,一直擂到整個手掌都變成了通紅,手心劇痛,擂到被我狠狠捂在胸前的巨款掉落在的地上,一張張粉紅色紙幣散落得到處都是。

  我把自己的手指放在嘴巴里,我含著自己冰棍般地手指,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它們不再僵硬,能夠活動。然後,我捻起一張張得紙幣,從門fèng里一張張地,把它們送進去。

  那些美好的心酸的過往,像一幀幀圖片,最後凝聚在這些薄如蟬翼——或髒若舊窗簾,或嶄新的可以割傷皮膚的紙幣上,被我傳送進他的屋子裡。

  我獨自跪在他的門前完成這一切,直到我的耳畔傳來車水馬龍之聲。

  天亮了。

  回家吧,林枳。

  我的心,盛滿從未有過的不甘和痛楚,一步三晃的去了學校。

  等待我的是本學期最後一次月考。

  可笑的是,我又得了第一名。丁力申成績退步很大,但是這與我無關。田丁丁的成績還是無關痛癢,她也是沒救了。

  我的心思全然不在學業上。我一心想著先解決我腹中的毒蘑。他不為人知,叫人不齒,必須趕快消失。

  可是,錢在哪裡?

  更可笑的是,寒假補課需要每個人jiāo納五百元。

  我又一次,想到了田丁丁。

  那天的體育課,我佯裝肚子疼,沒有去上課,我摸了田丁丁的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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