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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如約而來。

  “疼不疼?”我看著他額頭上的傷,抱歉的問:“你是不是花了很多醫療費?要不,我算給你。”

  “不疼,”他說,“你找我來,就是說這個的嗎?”

  “不是。”我真心的說,“我是要謝謝你,謝謝你救了他。”

  “不用你謝我。”他忽然有些生硬的說,“你為什麼不問問他到底是為什麼事挨揍?”“好,那你告訴我那是為什麼。”我看著他的眼睛說。

  他卻躲開我的眼神,只是說:“他欠了別人很多錢。你知道嗎?至少有兩萬塊,而且,賭債是個無底dòng,你在跟他這樣混下去,不遭殃才怪!”

  “你怎麼知道?”我立刻反問他。

  “除了你,所有的人都知道。”他用篤定的眼神看著我,“不信,你可以去‘算了’隨便抓個人問問!”

  原來如此,原來他真的還是在賭。

  他到底要gān什麼?

  我不需要1280塊的掛墜,不需要新衣服,不需要吃大餐,一小碗麵條就足夠,他,到底要gān什麼?

  但縱是如此,我也不喜歡別人在我面前說周楚暮的壞話。特別,他是一個男生,而且,他是丁力申。這是絕對不可以的。

  所以我整理了一下思路,深吸一口氣說:“這是我欠他的,丁力申,這一切和你無關,不過我的謝謝,是真誠的,請相信我。”

  他絕望地問我:“你真的打算,還跟他繼續下去?”

  “是。”我說。

  他聽罷,用一種複雜的眼神看著我,那種眼神,幾天以後我終於在語文課本上找到一個恰當的形容詞: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對了,你可以借我點錢嗎?”我昂起頭,看著他認真的說:“我現在需要錢。”

  “你要多少?”他悲鳴般說道。

  “楚暮欠了多少?”我還是毫不含糊的問。

  他發出一聲gān笑,不知道是在笑我還是笑他自己。笑完後他對我說:“林枳,各人債各人還,不管你和周楚暮是什麼關係,如果你認為這一次你能幫到他,那你就太天真了。”

  我知道,他說得對。在這個世界上各人有各人的一筆債,誰都幫不了誰。可是當你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有哪管得了這麼多呢?丁力申,他為了一個不愛他的女孩,可以跟蹤可以打架可以被黑鍋受處分,甚至不惜做更多更離譜的事。而我,面對深深相愛的周楚暮,又怎麼能顧及自己?

  於是,我鎮定地對他笑。我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笑得有點悽慘,總之在我認為這些笑已經足夠表達我的誠意之後,我對丁力申說:“你能不能借我錢?越多越好。”

  “我不會借你錢的。”他這樣說,口氣就像個不願意借玩具給別的小朋友玩一下的小孩。

  “那麼好。”我說,“請永遠都不要再管我的事qíng。你沒有資格。”

  他臉色微變,賭氣一樣地說:“你再這樣下去,我會揭發你。”

  我哈哈笑了兩聲,轉聲離去。

  我不怕他,他只是個小孩。

  他只是個活在田丁丁那樣子的青糙紅花陽光湖水的明媚世界的小孩,我和楚暮之間的恩怨qíng愁,他根本就是不該涉足,也不配涉足的。

  無論他說我什麼,我都無所畏懼。

  可是周楚暮,為什麼你從來就不曉得體諒我一下下,從來就不曉得改正一下自己的錯誤呢?

  錢。

  好吧,讓我們來想想辦法。

  錢錢錢。唯有它,可以解決一切。

  回家求於根海,或許是唯一有譜的方案。他有錢,只要他願意,就可以救我,救周楚暮。

  破釜沉舟,萬劫不復。這將是林枳的命運。

  我回了家。謝天謝地,於根海在家。我簡直覺得,他坐在沙發上悠閒地抽菸,就是等我回去跟他開口:我想借點錢。

  我走到他面前,放下書包,思忖著,該如何開口的時候他卻先說話了。

  他說:“我要結婚了,這房子留給你媽和你。”

  天。

  對啊,我媽,我媽去了哪裡?

  “你看好你媽。”他指指裡屋說,“整天神經兮兮的,遲早出事。”

  “她答應離了嗎?”我問。

  於根海笑:“你認為她答應不答應有用嗎?”

  我的心一片悲涼,但是對我而言,當務之急不是這個。我猶豫了一下,終於說:“能給我一些錢嗎,我急著要上一個補習班。”

  他看著我。

  “求求你。”我哀聲說,“機會難得,我要去培訓一個月呢……費用是比較高,要3000元,但是上完那個培訓班我就能考北大……”

  “哼。”於根海冷笑的時候,滿臉的橫ròu都在發抖。他用帶著一枚碩大金戒指的手指指著我的鼻尖說:“找個好點的藉口跟老子要錢吧。你不是成績很好嗎,不上那個培訓班也能考上北大。”

  “求求你……”我仍然這樣說。

  “你花錢這麼厲害,是不是為上回來我家那個小白臉?”於根海繼續追究,“你供的起他嗎你?你要供他,也別花老子的錢,你可以去——賣。”

  他說出最後一個字的時候,如果放在平時,我一定一巴掌甩過去了。可是今天,我做不出。因為我在求他,拿到錢,對我來說,比什麼都重要。

  我想出了我能想出的最下*的一個辦法。

  那就是,下跪。

  我對他下跪了,而且,我喊了他一聲:“爸。”

  可我沒想到的是,於根海不僅不領qíng,還直接順勢用腳把我揣倒。

  “沒種的勁兒!”他站起來,又揣我一腳,“放平時,你要是對我來硬的,老子說不定心qíng一好還答應你,就你現在這股子奴才相,估計你也是賠的差不多了。我讓你糟蹋,給我死一邊去!”

  說完,他起身出了家門。

  她的門自始至終都關著。她好像沒聽見,也沒有出來看我一眼。

  楚暮,你在哪裡,如果你看到我現在這樣,會不會心疼?

  那天夜裡,我給周楚暮打電話。一如既往的關機,我擔心他的狀況。雖然那次離開之時,他只是被人掐了脖子而已。

  但是,誰知道,那幫混蛋後來有沒有再去找他呢?

  我心裡焦急,一直開著手機,直到半夜,我才接到他的一條簡訊。

  這條簡訊的內容是:我覺得,你還是和天中那小子比較般配。

  我恨不得立刻從chuáng上跳起來去找他解釋清楚。

  因為我的手機停機了,我清楚。一條簡訊也發不出,一個電話也無法打。

  只是,我再也沒有錢去充這對我來說相當昂貴的電話費。

  我知道,他也沒有辦法。那天深夜,直覺告訴我他在“算了”,於是我從家裡跑出去,再一次跑到“算了”的時候,我果然看到周楚暮,他已經喝得不省人事。

  他摟著的那個女人,也正是上次那個透明睡衣。

  再一次面對這樣的狀況,我的心態已經不能做到那麼無敵。我是懷孕的林枳,而他們又那麼多人。

  那個女人今天戴著大耳環,穿著低胸衣,看到我,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我心酸地看著周楚暮,我的周楚暮,他已經醉得不成人樣,從椅子上直接摔了下來,都渾然不覺。那個女人看著我,表qíng得意的反問我說:“妹妹?我們可是第二次見面了哦。”

  “他不能喝酒。”我說,“你不應該讓她喝那麼多。

  她並不生氣,而是拍拍我的肩膀,說:“妹妹你跟我來。”

  我跟了過去。她一直把我帶到算了最裡面的一個包廂門口,才停下來。

  “楚暮欠錢的事,你知道?”她抱著胳膊,點了一根煙,對我說。

  我為什麼要回答她的問題?於是倔qiáng的轉向一邊,並不搭理她。

  “只有我能幫他擺平,而不是你這個中學生。”她說罷,用夾著香菸的手指指著算了門口:“現在大廳里坐著的人裡面,至少有三十個,是今天晚上留在這砸場子的。如果你不乖乖滾蛋,在這裡壞我的興致,或許,我不會救你的周楚暮哥哥……”

  “兩萬塊沒什麼。”我說,“我也弄到,”

  “呵呵。”她笑,“你對周楚暮,到底了解多少?兩萬塊,你真的以為就兩萬塊那麼簡單嗎?”

  “他到底欠了多少錢?”我天真的問她。

  “十萬。”她伸出兩根抹著黑色指甲油的手指,比出一個十字給我看。

  十萬。

  這個天文數字讓我的心悲涼到了極致。

  就算於根海沒有拋棄我們母子,他也不會願意出這十萬塊幫我解決一個大麻煩,這一點,我十分清楚。

  對不起,楚暮,你的林林幫不了你。

  我想了一會,問那女人說:“你真的能救他嗎?”

  她想了一下說:“當然,如果我願意。”

  “那麼好吧。”我看著她濃妝的臉,說:“我把他讓給你。”

  說完,退後一步,用我一貫的武器——微笑來維持我最後的體面:“再見。”

  其實那天我去找楚暮,是想告訴他,我是真的懷孕了。我希望他能和我一起共度難關,但是現在,一切都改變了,我需要一個人,面對這一切。

  試紙在我猶豫再三之後,都沒有去買。原因很簡單,我丟不起這個人。代我去買的人是田丁丁。她為此還缺了下午的課。

  但是,我還是沒有告訴她真相。

  我只用了一分鐘就測出了我懷孕的事實,但我卻用了十分鐘來醞釀自己的感qíng,好讓我打開衛生間的門,衝出去擁抱田丁丁告訴她“太好了我沒有懷孕”的行為,不顯得那麼假惺惺和虛偽。

  我成功了。

  她被我抱著,跟我一樣激動的微微發抖。

  只不過,我是因為緊張,她是因為感動。

  我在心裡恨不得抽自己一萬個巴掌,可如果再給我一次選擇的機會,我還是要騙她。我了解她,怕她因此去跟周楚暮拼命。而現在,是楚暮最艱難的時候,無論如何,讓我把這個事實咽在肚子裡吃下去,暫時先瞞著他,我自己來解決吧。

  qiáng大的林枳,聰明的林枳,無往不勝的林枳,自信的林枳,一定可以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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