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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小寞悄聲說,“你應該把頭髮披下來。我們是孿生姐妹呃,可是我同學說你看上去比我至少大三歲!”

  “你同學真客氣,應該是十歲。”我挖苦自己。

  “誰敢這麼說我挖了她眼睛!”小寞不是不會拍馬屁,“大三歲也沒什麼,這叫成熟和嫵媚的美麼。”

  “少來。”我說,“不是說有約會?”

  “慡約了。”她說,“悶。”

  “誰那麼倒霉?被小寞公主放鴿子。”

  “哎!”小寞嘆口氣說,“最近看誰都不順眼呢。對了,你還記得你高中時的老同學高澤嗎?他那時候追求我要死要活的,昨天我在路上遇到他,他居然問我是葉小寂還是葉小寞!你說男人是不是都很無聊?”

  哦,高澤。

  我以為我已經忘了這名字了,誰知道再聽到時心依然會划過一陣尖銳的疼痛。接下來我再也沒心思吃什麼飯,看著小寞láng吞虎咽,一顆心亂得沒法整理。

  高澤是我的高中同學,也是我的初戀。那時候我們都只有十七歲,高澤待我很好,郊遊的時候替我背包,會考的時候替我補習,但我們都是矜持的好孩子,念書的時候從來都沒說過什麼,大大的英語書豎起來,攔住初初qíng動時那張緋紅和慌亂的臉。冷漠的表qíng扮起來,死摁住一顆因愛不安和狂跳的心。一直到高中畢業的那年暑假,他才敢拖我的手,我們一起去看電影,張艾嘉的《心動》。看完後他送我回家,一路都沒有什麼話,在我家黑黑的樓道旁,他卻猛地拉過我,第一次緊緊地擁抱我,第一次生澀地吻我。

  我愛他愛得天翻地覆,天真地以為那就是天長地久。

  可是後來,他遇到了小寞。那年小寞高中畢業,和我一起去參加我們同學的聚會。她並不知道高澤是我的男朋友,跟他嘻嘻哈哈鬧個沒完。高澤私下對我說:“你和你妹妹長得一模一樣,怎麼xing格那麼不一樣呢?”

  “是嗎?”我說,我當時並沒有介意。

  幾天後的一個晚上,小寞穿走了我用一個月家教費買的新裙子和老同學去迪吧玩了,我要家教,匆忙中套著她的外套出門,剛走到樓下,被高澤一把拖住了,他盯著我痴痴地喊:“小寞,小寞!”

  我吃驚。還沒來得及說話,他一把抱住我喃喃自語:“小寞我愛你,我從沒遇到過你這麼奇特的女孩子。”

  我終於清楚地聽到他喊我小寞。

  我氣弱遊絲地問他:“那小寂呢?”

  “我和你姐姐只是好朋友。”高澤抱住我不放,“讓我愛你好不好?讓我愛你!”

  我推開他跑遠,心在瞬間碎得分崩迷離。

  高澤始終不知道他自己認錯人。他終於成功約會到小寞。可是小寞嘲笑他老土,竟然在咖啡廳里請她喝綠茶,簡直沒有一點創意。我知道小寞她對高澤根本就沒有動過真感qíng,她像只美麗的花蝴蝶穿梭於無數的男生之中,愛qíng不過是一種làng漫和炫耀。高澤痛不yù生,大學畢業後終於選擇了遠走他鄉。

  自始至終,高澤沒有給過我任何解釋。

  我用了整整二年的時間來承認自己的失敗,午夜夢回,常常會有傷痕累累的錯覺。同事們都說我冷若冰霜,可是誰又像我一樣深諳愛qíng的薄脆和不能靠近呢?

  “你在想什麼,姐?”小寞伸出手在我面前晃晃:“又在想你的採訪稿?”

  “對。”我支吾說,“張學友。”

  “太老套。”小寞說,“你們雜誌只適合垃圾箱。再說了,現在誰有空看雜誌,我們同學都在泡吧,上網,忙都忙不過來。”

  “打擊你姐是否天下第一樂事?”我一邊罵她一邊招侍應過來買單。

  “一位先生買過了。”侍應遞過來兩客冰淇淋說:“這是他替你們要你冰淇淋。”

  “哇塞!”小寞迫不及待地接過來,不問來路,張嘴就吃。

  大江!這個yīn魂不散的臭男人!

  我氣呼呼地把碟子推到一旁,對小寞說:“你慢慢吃,我要回去上班了,還有一大堆事等著我做呢。”

  “姐姐!”小寞詭秘地笑,“是否有人追求你?”

  我不置可否,揮揮手跟她再見。

  回到單位,大江正翹著腿和小悠在聊天,見了我說:“吃完了,這麼快?看來我還有希望哦。”

  我從包里拿出兩百元,往他桌上一放。

  “做什麼?”他奇怪地說。

  “你心裡清楚,我不喜歡欠人。”我說。

  “你做人何必這麼認真?”大江無奈地說,“那杯子不過是我從地攤上批來的,二十塊都不值。”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那個。”

  “那會是哪個?”他死不認帳。

  我大聲喊,“你知不知道你很討厭,請你永遠都不要再來煩我!”

  辦公室里一片寂靜,小悠他們都用奇怪的眼神看我這xingqíng怪異的老姑娘。正在這時,手機尖銳的響聲打破了寧靜,是陌生的號碼,我走到外面去接,電話那邊傳來的是曾經非常熟悉的聲音:“小寂,是我。”

  是高澤。

  我說不出話來。

  “剛看到你。”高澤說,“看到你和小寞,卻沒勇氣走近。”

  原來,付帳的是他。

  我還是說不出來話。我實在這知道該說什麼。

  “我一直那麼抱歉。”高澤說,“小寂,我一直想說抱歉。”

  我摁掉電話。眼淚在不知不覺中爬滿了臉頰。身後傳來大江的聲音:“需要我幫忙麼?”我轉頭,看到他手裡捏著一張紙巾。

  “謝謝。”我趕緊擦掉眼淚,由衷地說,“無緣無故跟你發火真是對不起。”

  “給你道歉的機會。”大江打蛇隨棍上,“晚上陪我吃飯?”

  “欠著,下次我請你。”我轉身,隨即到老總的辦公室,向他告假半天。他看著我說:“怎麼了,臉色這麼壞?”

  “病了。”我說。

  他慡快地答應我,讓我回家好好休息。我沒有撒謊,我是病了,那聲抱歉遲到那麼久,那個不願存在其實卻一直存在的傷疤,終於被蜂擁的往事粗bào地翻出來蹂躪,我怎麼可能不面如菜色。

  拿了包走到單位的門口,大江等在那裡,遞給我一個頭盔說:“我送你回家。不許拒絕,不然我一頭撞死。”

  我已經沒力氣和這個孩子氣的男人爭辯任何,也沒有力氣獨自回家。於是上了他的車,他摸摸我的長頭髮,愛憐地說:“小寂,小寂,瞧你多寂寞。”

  我無語。

  回到家裡,爸爸媽媽正在商量著要不要去三亞旅行,冬天旅行不知道會不會很麻煩,他們兩個腦袋靠在一起,很認真地看著報紙,再挨個往旅行社打電話,旅行還在計劃中,興奮就已經滿滿地外溢。

  而我到老了,會是誰在陪我?

  會不會找到一個男人,像我老爸那樣縱容我老媽的幸福?

  我心酸地關上門,倒在chuáng上,戴了耳機聽阿杜。這個叫阿杜的男子,有一把糟糕得要命的破嗓子,唱讓你心酸得要命的qíng歌,我曾在雜誌上替他寫過專訪,專訪寫完了,雜誌賣掉了,他的歌卻戒不掉了。

  他正在絕望地唱:我閉上眼睛就是天黑。

  對,閉上眼睛,就是天黑。

  大江的電話很快就來了:“我很擔心你。”他飛快地說,“我知道也許輪不到我擔心,可是我就是想告訴你,我很擔心你,你要好好的。”

  說完,他掛了電話。

  高澤又打我電話,我沒接。後來又打過數次,我硬著心腸,依然沒接。三天後,他終於找到我單位。我差一點沒認出他來,他變了許多,穿名牌的服飾,開始有商人的派頭。那一瞬間,我懷念穿白襯衫白球鞋的他。這個男人固執地占據著我年少時所有的記憶,他實在應該感到滿足。

  只是時過境遷,我再也不會像從前那樣的傻。

  我們在“食之都”剛坐下,他就單刀直入地問我:“有男朋友嗎?”

  “和你有關係嗎?”我淡淡地笑。

  “也是。”他並不接招,“有和沒有,我都打算重新追求你。”

  “你認為你有機會嗎?”

  “有。”他看著我的眼睛說,“小寂,我相信你還愛我。”

  高澤的胸有成竹讓我感到噁心,我在那一刻明白,我對高澤,根本就沒有了愛qíng,所有的懷念,不過都是出自於不甘心。

  我心釋然。

  只是還是不願意和任何人約會,心死得讓自己都灰心。

  聖誕節的夜晚,市裡的好幾家雜誌包了家歌舞廳搞聯誼晚會。小寞苦著臉說不知道該答應哪個男生共度聖誕夜,索xing一個也不答應了,吵著要和我一塊去。她帶我去她熟絡的理髮店做頭髮,老闆替我把長發收拾得妥妥貼貼,只肯收下很少的服務費。這個小寞,在哪裡都吃得開。

  大江一看到我們就發呆了。我順水推舟,把小寞往他身邊一推說:“照顧好我妹妹。”大江瞪著眼說:“孿生的?”

  我揚揚眉:“可不?如假包換。”

  洗手間裡小寞低聲對我說:“做雜誌的人都挺迂的。”

  “誰讓你跟著我來,”我說,“最怕這種應酬,煩都煩死。”

  “姐你一貫這樣啦。”小寞說,“今晚我好人做到底,替你應酬好啦。”

  “不許悔。”我趕緊脫下我的大衣給她。

  “扮你我拿手啦。”小寞說,“今晚看我的。”

  小寞真有她的,表演滴水不漏,就連我們老總也被她騙到,一邊跟她敬酒一邊討論明年雜誌的改版,小寞均從容應付,趁人不注意,朝我眨眼睛。

  我樂得在一旁清閒。

  十二點的時候,我很累了,小寞正玩到興頭上,我告訴她我要先回家。

  “好的,”小寞附在我耳邊說,“你放心,我會找到人送我。”

  我當然放心。跟她再見獨自走到大門口,身後卻傳來大江的聲音:“小寂,你等等,我送你。”

  “你認錯人了。”我回頭笑笑說,“我姐在裡面。”

  “我不會錯。”大江走上來,“你是小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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