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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如桑府中一樣的場景。

  不知謝鈺是否又會在病榻前喚她回頭。

  折枝這般朦朧的想著,腰間卻倏然一緊。

  沉重的水面往兩邊破開,眼前復又現出明亮的天光。

  久違的空氣再度湧來。

  「蕭霽的人中有我的內應。明明再等上片刻便好。誰讓你投江——」謝鈺的長指緊緊握在她的腰間,語聲低啞。

  折枝伏在他的肩上,嗆出幾口水來,杏花眸里凝起水煙,滾燙的玉珠與冰涼的江水一同從她的羽睫上連串墜下,落在他本就濕透的襴袍上。

  「哥哥,是折枝輸了。」

  她哽咽著重複:「是折枝錯了。」

  謝鈺止住語聲,沉默著抬手,徐徐替她拭去面上淚痕。

  折枝的淚水便順著他的指尖墜入掌心中,燙得灼人。

  他低低嘆了一聲,將寒涼的長指輕覆在折枝的杏花眸上,遮蔽了她的視線。

  『放箭。』

  他抬手,無聲對暗衛們下了指令。

  -完-

  第108章

  ◎剖白。◎

  銀江上的波濤依舊, 廝殺聲卻已遠去,寒涼的江水漸漸被鮮血浸得溫熱。

  謝鈺褪下自己身上的襴袍披在折枝身上,抱著她涉水往江岸行去。

  折枝的淚水連綿墜在他的掌心中, 比鮮血更為熾熱。

  她一直壓抑著沒讓自己哭出聲來。

  直至回到軒車內,錦緞車簾垂落,隔絕了外頭的光線,謝鈺的語聲隨之響在耳畔, 略微有些低啞:「穗穗,唯獨謀逆之事, 並無轉圜的餘地。」

  他回答了她在江水中的請求。

  一直緊緊覆在她眉眼間的大手隨之垂落,輕吻了吻她眼尾不住墜下的淚水。

  折枝這才鬆開了一直緊攥著他袖緣的素手,伏在他肩上,哽咽出聲。

  謝鈺未再啟唇,只是擁緊了她, 替她披上了乾淨的薄毯。

  隨著車馬向前, 車內的啜泣聲也漸漸轉微, 漸至不聞。

  折枝似是終於耗盡了心力, 在謝鈺懷中闔眼,疲倦睡去。

  只是夢中仍不安穩, 不知何時便輕輕細細地抽噎一聲,復又墜下淚來, 染得一張小臉水洗似的蒼白。

  直至回到別業後, 用熱湯沐過身發,換上了乾淨的衣裳, 她這才似是勉強有了些力氣。

  她側身躺在榻上, 羽睫低垂, 輕聲問謝鈺:「先生為自己的族人籌謀十年之久, 已是孤注一擲。為何又非要涉險帶走折枝,為何又要這般欺騙折枝,長達十年之久……折枝不明白。」

  謝鈺拿布巾替她絞著長發,聞言長指略微一頓,終是啟唇解釋道:「名不正則言不順。古改朝換代皆是師出有名。」

  「臣子起義,大多打得是『清君側』的名號,若聖上昏聵殘暴,民不聊生。民間起義,也會打『誅暴君』的旗號。只是為前朝復國,卻不在這兩者之列。」

  「蕭霽想要復國,首先便要名正。他雖是前朝丞相之子,但終歸不是皇室血脈,以他的名號在復國,終究是難以服眾。」

  「而一名真正的前朝皇室血脈對有他而言,非但是可以名正言順的根本,亦是可以招攬流散在外的前朝舊部的旗幟。且你還是女子,更是有百利而無一害。」

  折枝認真地聽著,那雙垂落的羽睫上漸有光影細碎。

  她輕輕點頭,語聲里猶帶哽咽。

  「所以先生才會在折枝幼時便放下手中的事務,過來做折枝的西席。此後一直對摺枝多有照拂,便是為了在一切籌備齊全之後,讓折枝心甘情願地跟著他去復國。」

  謝鈺沉默著頷首,替她將絞乾的長髮順到一處,低聲道:「這些往後再說吧,你先歇息片刻,待到了膳時,我喚你起身。」

  折枝低低『嗯』了一聲,攏好長發睡在榻上,將錦被拉高至下頜處。

  她隨之闔眼,垂落的羽睫卻仍是隨著她顫慄的呼吸而顫抖。

  「先生曾與折枝說過,此生不必與他道謝。」

  她沒再說下去,只是側身向內,將餘下的語聲與珠內一同湮沒在錦被之間。

  原來所有的溫柔與眷注,早在初遇之時,便已標好了價碼。

  她這般悲哀地想著,以致於咬緊了唇瓣都忍不住抽噎出聲。

  錦被隨之陷下一處,是謝鈺躺在她的身旁,低聲喚她:「穗穗。」

  他微寒的長指停留在她發燙的眉眼間,像是窗楣上透進來柔和的天光。

  令人安心。

  折枝緊握著錦被的指尖緩緩鬆開,終於轉過身來,團進他的懷中,徐徐睡去。

  那一夜,她夢見了許多幼時的舊事。

  夢見先生手把手的教她寫工尺譜,送她九連環與兔兒爺。

  夢見先生帶她出去看皮影戲,語聲溫柔的給她念一本新買的話本。

  夢境綿延許久,直至窗外明亮的天光落在身上,將過去驅散。

  不知為何,謝鈺沒有喚她起身。

  而身上的錦被似乎過於厚重了些,大山似地壓在身上,還時不時噴出熾熱的火焰,令她難受得緊緊蹙起了眉心。

  「哥哥。」

  她蹙眉喚了一聲,下意識地想要趿鞋起身。

  這一動彈,才覺渾身熱燙,身子亦不聽使喚,仿佛只是扶著床柱支起身,便耗盡了通身的力氣。

  指尖一軟,她的身子便綿軟地往後倒去。

  「穗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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