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蕭霽!」

  折枝亦是不可置信地驚愕出聲:「先生——」

  她輕愣了一愣,垂下一雙仍舊籠著水煙的杏花眸,去看橫在自己頸間的匕首,羽睫輕顫了顫,終是低聲道:「是折枝信錯了您。」

  蕭霽沒有作答。

  寂靜的江面上隨之傳來喧囂,打破了清晨寂靜。

  是等在畫舫上的人手自變故中回神,齊齊持盾張弓,瞄準了岸上眾人。

  岸上的暗衛們亦拔刀出鞘,弓箭手挽弓如滿月。

  卻無人敢率先動手。

  一聲鈍響,是鐵器敲打在木板上的聲音。

  謝鈺棄下手中長劍,目光緊凝在蕭霽手中的匕首上:「放開她,我過來做你的人質。」

  「不必。」蕭霽眸底的神色複雜:「我無意傷折枝,只是想請謝大人令暗衛退離碼頭。」

  謝鈺隨之抬手,暗衛們齊齊往後退開十步,從碼頭的木板上重新踏上堅實的地面。

  蕭霽隨之挾折枝往後退去。

  一直退到鐵梨木的船板上。

  折枝咬唇忍著淚意,心跳得驟然快了幾分。

  雖說她看不見身後的情形,可卻也知道,再往裡走,便是畫舫的船艙。

  等到了封閉的船艙里,便再難以脫身了。

  「穗穗。」謝鈺低低喚了她一聲。

  折枝抬眼,對上他的視線。

  岸上水風漸起,柳絮紛飛,落雪似輕柔拂過他的周身。

  謝鈺抬手,隨意握住了一枚,復又鬆開。

  那枚柳絮便復又順著方才的軌跡飛去,墜入暗衛之間,漸漸尋不見蹤跡。

  折枝的視線驟然一停。

  那群暗衛里,她沒見到謝鈺最信任的泠崖與計都。

  她似是明白過什麼,隨之將羽睫垂落,徐徐啟唇道:「先生,您可知道。您來到桑府的時候,折枝剛失去母親不久。繼室當家,除了田嬤嬤外,府中罕有真心待折枝之人。」

  「而您是折枝的第一位西席,也是府中除田嬤嬤外,唯一會維護折枝,給折枝講話本子,買兔兒爺,栗子糕的人。是您教折枝古琴,教折枝為人處世的道理,是您每年的生辰給折枝寄來書信與禮物,從未遺忘。」

  「折枝十年以來,一直都很敬重您,信任您。直至今日——」

  她略微一停,語聲漸漸低了下去,杏花眸里復又湧上水意:「直至今日,您以這種方式告訴折枝。整整十年的師徒之情,折枝珍視的一切,都不過是一場處心積慮的騙局。」

  騙局嗎——

  蕭霽苦笑。

  也許,更像是一場死局。

  自那場滔天大禍後,他便沒有退路,唯有向前。

  用盡一切他曾經鄙夷過的手段去籌謀,去離間,去籠絡。

  只為離開泥沼,只為讓他的族人,重見天光。

  蕭霽垂眼,避開了她的視線。

  「若有來世,望你我之間,不再這般收場。」

  分神的剎那,一支飛鏢打在他手中的匕首上,『錚』地一聲銳響。

  利刃應聲自折枝的頸間往外偏離半寸,隨之被泠崖以長刀挑開。

  折枝便趁著這個時機從蕭霽手中短暫脫身,提著裙裾往連接碼頭的跳板上跑去。

  「開船!」

  隨著蕭霽一聲令下,船夫立時便抽刀砍斷了纜繩。

  連接碼頭的跳板未來得及收回,生生墜入水中,掀起滔天白浪。

  畫舫迅速離岸。

  折枝的身子一晃,險些摔倒在甲板上,忙伸手握住了一旁的桅杆。

  她慌亂往回看去。

  卻見蕭霽的人手正與泠崖計都纏鬥,憑藉著人數的優勢,令兩人無暇抽身。

  而蕭霽卻自亂戰中脫身,抬步向她走來。

  江風拂起他月白色的長衫,依舊是素日裡的溫柔色澤,卻令折枝覺得無比陌生與顫慄。

  她往後退去,一直退到船舷盡頭,退無可退。

  畫舫下,是滔滔江水。風聲捲起白浪,劇烈地拍打在畫舫四壁,似要將人吞沒。

  折枝驟然想起了桑府中那個夜晚。

  墜入水中冰涼而窒息的感受似又在剎那間湧來,令她無法再往外踏出半步。

  蕭霽已行至近前,垂眼看著她:「折枝,畫舫已經離岸。」

  江水湍急,她已沒有退路。

  他抬手,身側的弓箭手齊齊挽弓,鋒利的箭刃直指苦戰中的兩人與岸上不敢輕舉妄動的其餘暗衛。

  還有謝鈺。

  她在船上,謝鈺便不會放箭。

  唯有任人屠戮。

  折枝的心中驟然轉過這個念頭,握著桅杆的指尖愈發收緊了幾分。

  她抬步,站到船舷上去,拿自己的身子擋住了弓箭手們所指之處。

  「先生。」她攏了攏被江風吹得凌亂的長髮,垂眼看著他,語聲輕卻篤定:「折枝與您不同。折枝還有退路。」

  「還有人,在等折枝回去。」

  語聲落下,折枝迴轉過身去,傾身自高聳的船舷上躍下。

  「折枝!」

  蕭霽失聲,箭步上前。

  他的指尖擦過折枝銀紅色的裙裾。

  柔軟的絲綢划過他的掌心,微涼的觸感,像是小姑娘墜在甲板上的清淚。

  轉瞬破碎。

  他終究是什麼也沒能握住。

  輕微一聲水響,熟悉的窒息感隨之而來,繁複的百水裙迅速被江水浸透,帶著她沉沉往江底墜去。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