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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瑾不由有些走神。

  余侯爺見他沒有出聲,低聲問詢:「陛下究竟是如何想的?可要讓她進宮一見?」

  已經做到這地步,二人總是要見的。

  李瑾搖搖頭:「今日朝中事忙,且等一等的。」他又失笑,靠在雕刻著龍鳳呈祥的欄杆上,望著夕陽綴染下的皇城。

  「你不知道,那通州知府簡直是個老混子,糾結了一群迂腐的老儒來,勢必要捍衛這三綱五常。呵,三綱五常,難道是他們說了便算的?」

  余侯爺道:「陛下雖有成算,只怕,他們不會輕易放過那無辜的女子。」

  李瑾不置可否。

  這些人口口聲聲要處死那叫阿雲的女子,不過揪住了「夫為妻綱」不放。同理,他若是要判阿雲無罪,便是將先帝的判詞推翻,恰好又應上了「父為子綱」。如此一來,那些酸腐老儒們更要吵的厲害了。

  夜半,慶安候府悄無聲息的湧進了一群人。余侯爺還未安枕,急忙披衣起身,恭敬行禮,卻被天子托住雙手。

  「余侯爺不必多禮。」

  余侯爺道:「那孩子只怕已經睡下了。她極是愛惜身體,早睡早起,臣去喚她。」

  李瑾拉住余侯爺:「別。我進去瞧瞧。」

  他這一伸手,只拉住余侯爺的衣袖,又著便服,燈火下,不像白日那個年輕豐茂且心有城府的帝王,反倒像個拉住了長輩衣裳的青年孩子。

  余侯爺心下一軟,心下一嘆。

  「她畢竟是個姑娘家,您這樣進去,多有不便。」

  李瑾道:「我只是進去瞧瞧,不會鬧醒她。何況,以她的心智,守禮卻絕不會拘禮。」

  余侯爺雖然深得天子信重,但絕不好再深勸的。

  李瑾輕推開門,借著明亮的月色,繞過屏風,見床上一個小小的隆起。

  他雖無暇來見她,但也知道,因這次連傷帶病,她比以往更清瘦了。雖然她一直耐心養傷,想快些好起來,但畢竟底子就不算好。

  窗紗被涼風微微吹動,又很快平息下來。

  已是仲夏,她一向畏熱,但今天夏天,是一口冰也吃不成,夜間也不能用冰,只能熱著扛過去了。

  李瑾微微有些心疼。

  他借著月光,坐在床邊的腳凳上,慢慢看清了她的樣子。

  她是朝里睡的,只能看清一把軟軟垂落在床邊的青絲。

  這青絲這樣柔軟,風來,它便浮動,稍有半點動靜,就糾纏在一起。沒有半點堅持己見。

  若這個柔弱的小姑娘,也是這樣,不那麼有風骨,該有多好。

  她整個人都擁在薄被裡,除了這一把頭髮,旁的什麼也看不見。

  李瑾慢慢瞧著,卻又有些出神。

  她剛被救回京城時,大事未定,他聽聞她不好了,兩個回來復命的太醫,跪在御書房裡,不敢起來。

  他唯恐被太后發現端倪,卻仍然出宮,來看她一眼。

  她渾身濕透——冷汗熱汗把衣裳頭髮全都打濕了,幾個婢子接連擦拭也止不住。她還渾身疼,碰到哪裡,便是一哆嗦。侍女哪敢動手?看她一個小姑娘疼的那樣,也跟著哭。

  她就像一隻可憐的水老鼠,窩在一角,再好的大夫,再名貴的藥材,也不能和閻王殿搶人,全憑她自己撐過了這口氣。

  總算是活過來了。

  李瑾沉沉的吐出口氣,拇指上的扳指不經意磕到了床沿上。

  他又略坐了坐,覺得有些古怪的滿足。

  頭頂的懸刃還沒落下,自然還能享受得此刻的「心滿意足」。

  這個小姑娘,如今算是捏在他手裡了。

  他輕飄飄的起身,預備出去,走到門口,卻聽見身後傳來小聲呼喚。

  「陛下?」

  李瑾轉過身,孟濯纓已披衣坐了起來。

  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醒的。

  李瑾站在屏風外,慢條斯理,且柔聲帶笑:「余侯爺進宮,說你想見我一面。白日不得空閒,夜間來了,你卻睡了。」

  裡間窸窸窣窣,借著月華能看清她的身影,她拿了披帛,慢慢起身,轉到屏風後恭恭敬敬的給李瑾見禮。

  「小女失儀,陛下恕罪。」

  李瑾笑道:「你也跟我來這一套,就太虛了。」

  孟濯纓笑吟吟起來:「規矩還是要有的,禮也不可盡廢。」她微微露出些打量的神色,與李瑾的目光一觸,「陛下步履輕盈,眼眸含光,可是大事已成?」

  李瑾料想余侯爺也不會和她說起朝中變遷,何況,也的的確確是一件大喜事。

  只可惜,他在外面,不能露出一點喜色,還得痛心疾首的對宗親們訴說,自己沒把弟弟教導好。太后要自請去白馬寺,他還得下詔,再三挽留。

  眼前這人,是為數不多的幾個,能讓他分享喜悅的人。

  李瑾再有成府,再有心計,這種時刻也懶得端住,頗有些眉飛色舞:「太后前幾日想自請去白馬寺清修,為已經接連幾日夢魘,說是夢中見到了先帝,醒來便大聲慟哭,捨不得先帝。」

  「算來,明日就該趁早朝的時候,跪在大殿外了。」

  孟濯纓淺淺一笑:「想來陛下今夜一定是憂心的睡不著,明日必是要為難允准,與太后娘娘抱頭痛哭。」

  「那是!」簡直高興的一晚上睡不著!

  太后這招好啊,借著母子兄弟之情,叫他讓步。一個退守利州,一個留在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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