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賦雅現出身形,低低道了聲「是」,便將情詞帶走。
他的神情沒有絲毫波瀾,連眼神都沒有變化一下。
情詞悲慘的下場對他來說,就如同家常便飯一樣。
在醉卿樓,沒有人會有同情心這種東西,因為你不知道,下一個被別人同情的會不會變成自己。
當一件悲慘的事變得司空見慣,連唯一能做的同情,也會被慢慢消磨殆盡。
王不負看著情詞被拖走,眼中陰雲依舊未散。
他的醉卿樓里處處防守嚴密,就憑寧折一個強弩之末的皇帝,怎麼可能這麼輕易逃出去?
王不負躍上房頂,看著滿地屍體,神色越發陰沉如水。
這房間附近的守衛,足足上百人,竟然都被悄無聲息殺了個乾淨。
樓里其他地方的守衛倒是沒事。
他本可以審問他們,得到那人的情報,只可惜,醉卿樓的守衛,都是魔窟里人魔交合生產出來的殘次品。
他們只會聽令殺人,卻沒有自己的意識,即便他審問,也問不出結果。
王不負沉著臉,咬牙切齒:「去查,幫寧折逃走的那個人,到底是誰!」
「遵命!」
......
藺非霜正在屋裡飲茶,手裡拿著參與封魔大會的各大世族名冊。
突然,他狠狠一皺眉,伸手摸了摸心口,忍著劇痛緩緩喘出一口粗氣。
太子殿下昨日那一掌,當真是毫不留情,險些就將他一掌打死了。
若不是寧折及時阻止,他還真是早就沒了命。
藺非霜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感受,他只是在利用寧折。
寧折分明知道的,為什麼還要護著他。
藺非霜蹙著眉,正沉吟間,木門忽而「咯吱」一聲,被推開來。
夜裡微帶涼意的風吹進來,燭火輕輕搖曳了一下。
藺非霜抬起頭,便看見寧折站在門前,臉上還帶著縱橫交錯的猙獰傷疤,只看一眼,便知道他會有多疼。
是為了不給他添麻煩,所以才在那時候自毀容貌嗎?
藺非霜眼神微動,低下頭,斂去了眸中異色。
「回來了。」
寧折「嗯」了一聲。了,聲音含糊不清。
藺非霜抬眼看他,這才發現他手裡正拿著咬了一半的冰糖葫蘆,正在慢慢嚼著。
藺非霜笑起來,問他:「好吃嗎?」
寧折搖搖頭,「好酸。」
霍忱買的,和青鸞買的糖葫蘆一樣,又酸又澀,難吃到掉牙。
只有67號給他的糖葫蘆是甜的。
寧折突然有點想念67號的糖葫蘆和電視,他不應該那麼早弄死他的。
藺非霜不清楚他在想什麼,只覺得這大越的小皇帝當真是孩童心性,純摯得過了頭。
倘若王不負有意要害他,在吃食里下了毒又怎麼辦?
只是藺非霜不知道,這糖葫蘆是霍忱買的,而非王不負。
霍忱那個人,即便自己中毒,也不會讓寧折出半點差錯。
「王不負帶你去幹什麼了?沒欺負你吧?」
藺非霜上下打量了一下寧折,見他沒少肉,鬆了口氣,笑道:「量他也沒那個膽子。」
只不過這麼仔細一看,他才發現寧折瘦弱的身軀上披著一襲極不合身黑色錦袍,腳上的鑲銀錦靴也足足大了一寸有餘。
寧折身量本就不高,如此一來,更像個偷穿大人衣裳的小孩子了。
藺非霜噗哧一聲笑出來,挑高了眉取笑他,「你這一身是什麼打扮?這衣衫從哪裡偷來的?」
寧折眼神動了動,沒說話。
心裡卻嘀咕一聲,才不是他偷的,明明是霍忱非要他穿上的。
藺非霜也沒在意,朝他身後忘了一眼,冷笑一聲,「是不是那死胖子送你回來的?人呢?」
寧折動動唇,「走了。」
沒等藺非霜說話,他就立刻道:「我要去睡覺了。」
藺非霜長眉揚了揚,揮揮手,「小孩子是該早些休息,否則長不高,去罷。」
「我不是。」
寧折怒然看他一眼,甩手扔出一個小瓷瓶,「砰」地一聲關上門離開。
藺非霜伸手接住小瓷瓶,打開來,才發現是一瓶血,腥甜裡帶著些微熟悉的奶香味。
藺非霜眉眼微動,看向寧折方才所站之地。
零星幾滴血落在青石板地面,昏暗的燭火下猶若盛開的荼蘼,艷麗無雙。
神脈之血,有生死人肉白骨之效,小小內傷自然不在話下。
藺非霜摩挲著手裡的瓷瓶,神色有些恍惚,「你到底在想什麼......寧折......」
寧折什麼都不想。
他只想弄死藺非霜。
回到房間,便看見侍女正站在門外候著他,手裡端著熱水和一應洗漱之物。
「給我吧。」寧折伸手要接過來。
侍女看著他還不到自己肩膀的個子,和瘦得只剩下骨頭的蒼白手腕,眉眼生出抹顯而易見的懷疑之色,「您端的動麼?還是奴婢來吧。」
寧折頓了一下,仰起頭,也不出聲,只幽幽望著她。
侍女噎了一聲,也不知怎地,心底有股寒意慢慢升起來,立刻道:「奴婢知道了。」
便將東西遞給他。
東西一入手,寧折臉色就變了變。
……好重。
昏暗夜色下,侍女看不清他的神色,見他半晌不動,疑惑道:「小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