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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現在,他又看見了這個男人,看見他那雙鷹隼似的墨綠色眸子裡,閃動著一股冰冷攝人殺意。
寧折雙手按在榻上,盯著黑袍男人,微微後退了些許,在心裡下意識喚了一聲【67號】
並無人回應。
寧折這才想起,67號已經走了。
因為他沒有被虐值,沒了利用價值,所以67號拋棄他了。
騙子,每個人都是騙子。
淚意接連不斷地湧上來,寧折狠狠咬了下唇,強迫自己逼下那些眼淚,冷靜地開口問:「你是誰?」
寧折絲毫不知自己現在是何種模樣。
秀氣精緻的少年衣衫散亂,渾身無力地癱軟在榻上,晶瑩透粉的唇瓣宛如含了一汪春水般誘人,柳葉眉彎彎如月,一雙清澈如水的鳳眼裡光華流轉,眼尾一抹淺淺的殷紅,輕輕一勾挑,便是無限的惑人媚意。
他生來便是勾人的妖精,便是不動不笑,也會引得萬人情迷意動。
只是這萬人之中,卻不包括他眼前這個人。
黑袍男人聞言,突然挑了挑眉,指尖用力捏住他的下巴,冷笑一聲,「怎麼,不繼續裝病,倒裝起失憶來了?你以為這樣,孤便不會對你怎麼樣?」
寧折柔嫩的下巴上瞬間留下淤青,被他捏得生疼,淚水便如斷了線的風箏一般,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
他張了張嘴,發出一聲低低的嗚咽,「疼......」
像一隻悲鳴的小獸,到了走投無路的時候。
黑袍男人不知怎地,心裡忽然一顫,想到了那個被關在水牢里的蒼白少年。
他看了一眼眼前的人,那張臉雖也同樣精緻,卻媚意十足。
與少年相比,一個便是天上雲,尊貴無雙,一個便是地上泥,任人踐踏,低俗至極。
他怎麼會將此人看成大越皇帝?
眼前奴才不僅心比天高,還妄圖爬床勾引他,簡直可笑!
若不是看在此人還有用的份上,他早將這人丟進蛇窟去餵了蛇,省得來糟踐他眼睛。
黑袍男人心中索然無味,見少年還在那裡低泣,臉色倏然沉下來,猛然揚起手,一掌將他扇落在地。
寧折低低悶哼一聲,白到近乎透明的臉頰頓時一片艷紅,鮮血自他嘴角溢出來,卻更為他添了幾分殘忍的美感。
男人絲毫不動容,一雙墨綠的眸子冷酷到了極點。
祥雲紋袖袍里的清風徐徐探出來,一絲一縷纏上少年脆弱修長的脖頸,將他勒得幾乎窒息。
「記住自己的身份,你不過是孤買來的一個賤種,守好自己琴奴的本分,別再妄想染指自己不該碰的東西!」
黑袍男人警告他一番,便懶得待在這裡,身影化作黑霧瞬間消散。
「禁閉三日,任何人不得窺探。」
桀驁冷厲的聲音在宮殿裡響起。
內侍躬身應是,站起身徐徐退下,宮門「嘎吱」一聲,打開來,又重重合上。
寧折這才狠狠鬆了口氣,狼狽地伏在地上,胸口不停起伏著。
過了片刻,他伸出袖子,輕輕擦去嘴角鮮血,慢慢爬起來,一晃一晃地挪到梳妝檯前,盯著那面昂貴地水銀鏡子。
鏡面清晰地印出他的面容。
那是一張完全不同於大越皇帝的臉孔,黛眉鳳目,面若好女。
眉不描而彎,唇不點而朱,一雙流光溢彩的眸子輕輕一眨,媚意便像是從骨子裡散發出來似的,勾得人心尖發顫。
寧折嚇得腿一軟,跌坐在了地上。
他......他......
他怎麼會變成這幅有傷風化的模樣!
寧折從不在意自己的外貌,然而這一刻,他卻覺得臉上這層皮肉燒得他渾身難受。
他看了眼鏡子,鏡子裡的少年便也看向他,眸子彎彎,像是閃著光。
寧折立刻移開了眼。
他咽了口唾沫,臉頰發熱,摟緊了身上輕薄透明的衣衫,嚴嚴實實將自己裹起來,抖著腿爬回了床上,再也不敢看鏡子裡的人一眼。
寧折將自己裹在被子裡,眼角淚痕還未乾,便帶著一身傷痕,漸漸睡了過去。
而此時的竹林里,寧堰親眼目睹寧折的離開,心急攻心,吐血不止,已經昏迷過去。
霍忱看著他這幅可笑又狼狽的模樣,不由挑著眼尾笑了起來。
鋒利優雅的面孔一掃往日陰沉冷意,染上一抹極致的風華,俊美得叫人移不開眼。
只是笑著笑著,他便突然彎下腰,捂住嘴不停地乾嘔起來,鮮血一汩汩湧出來,溢了滿手。
「他在報復......」霍忱低低笑著,「他在報復我為何不救他。」
「將軍......」
楊延看著他這幅模樣,卻心底發寒,絲毫不敢上前。
霍忱眸光漸漸暗下來,止了笑,眉眼一片漠然。
楊延咽了口唾沫,下意識後退一步。
霍忱慢慢抬起眼,盯著他,「躲什麼,我還能吃了你不成。」
楊延乾笑一聲,沒說話。
這副模樣的將軍,比他行軍時遇到的野獸還要可怕萬倍,那雙眸子盯著人的時候,甚至能叫人生出被生吞活剝的恐怖錯覺來。
楊延動了動僵硬的手指,打破了寂靜,試探著道:「將軍,皇上他這是......」
人死魂滅,小皇帝明明已經死了麼,神魂卻未亡,分明違背了天理,乃是大忌之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