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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夜裡,怕白日的事會令寶鴉夢魘,兩人守著女兒同榻而睡。宣明珠弓身摟著小糰子,梅長生在身後虛護著她,像三隻勺子,一個套著一個。

  寶鴉在父母的陪伴下睡熟了,宣明珠卻睡不著,身子向後輕拱了拱,那溫暖的軀體立刻挨上來,一雙薄唇輕吻她的發頂,她便知他也沒睡。

  宣明珠輕手輕腳地轉個身,面對梅長生,在那雙黑曜眼眸的注視下,解他的衣帶。

  「醋醋……」梅長生有些意外,越過她瞧了眼呼呼好眠的姑娘,壓她的手,聲音輕得不穩,「寶鴉還在呢。」

  素麵烏髮如一朵梨花的宣明珠神色中卻並無狎昵,不理,執意撥開他褻衣的衣襟。

  看著那白玉般的胸膛上唯一的怖人疤痕,她目光閃動,輕輕將嘴唇貼上去。

  柔軟的唇,吻住變得劇烈而炙熱的心跳。

  梅長生呼吸凝滯,感受皮膚上來自她的敏感而溫柔的撫慰,癢入心尖,屏息不敢出聲。

  「長生,我要你了。你便這樣陪著我吧。」女子輕聲呢喃。

  第105章 「我就要送儺。」……

  次日是元宵。

  梅長生體貼著宣明珠的心情,不令府里掛彩燈燃煙竹。她即便嘴上說已經好了,受了這樣的打擊,心裡的坎總歸緩上一程子才能放下。

  「不必這樣。」宣明珠昨兒得知那些陳年之事,心緒苦澀難遣,哭了一通之後,反似疏開淤堵,心裡輕快了許多。聽聞梅長生的安排後道,「上元佳節,孩子們總要樂的。寶鴉身經危險尚且視若尋常,我豈不如女兒。」

  梅長生卻搖頭說不一樣,目光溫煦地凝望她的雙眼,「對寶鴉來說,那與一個陌生人相差無幾,唬歸唬,入不到心裡。但對醋醋而言不同,親緣盡負,死生師友,一朝扯脫,會疼。不要勉強自己。」

  他輕聲道:「有我陪著你呢。」

  宣明珠的心底事被他這般娓娓剖析,無一不中,眼圈不覺又發紅。

  她喜愛梅長生這種溫柔的強勢,讓她覺得自己是受照拂的,掖帕點頭:「原來昨晚的話你聽見了。」

  那般難求的話,若還聽不到,他的耳朵便真該扔了。

  梅長生將人往懷中一摟,「長生遵主之命,無論何時何境,會一直陪伴醋醋。」他低首親昵蹭她的耳尖,「不會讓醋醋白白要了我的。」

  對於出自他口中這些層出不窮的情語,宣明珠漸漸竟也聽慣,在他懷裡嗅著松雪溫氤的氣息,閉上眼,「嗯,愛卿會說,便多說些。」

  「臣遵旨。」

  *

  宮中的元宵宴今年亦是未辦,出了法染國師買通太監截誘寶鴉之事,皇帝大為震驚,哪還有心情舉宴,下令徹查宮闈,將此事全權交由皇后娘娘處理。

  同時,護國寺亦被御林軍戒嚴起來,寺中上從方丈座師,下至伙者小沙彌,一一往細處排查身份。

  法染是在紫雲閣坐而逝世的,未服毒未自戧,無傷無疾,闔目坐化。傳說只有德行超邁的高僧才有坐化的機遇,法染這一生,臧否莫一,自與高德二字不沾邊,可他偏就沒等到下獄受審,就這樣死了。

  至今無人能解是何緣由。

  昔年穆宗最寵愛的九王麒麟兒,不能選擇自己的身世,卻自己決定了了斷一生的死法。

  御林軍入護國寺調查國師的同黨時,禪房裡,宣燾被外頭亂鬨鬨的動靜驚動。

  聽聞法染死了,這個身著碧綠袍襦箕膝而靠的男人,遲遲地轉了轉眼珠。

  隨即事不關己地拋開。

  外頭誰死誰活,與他何干,他只知,自己的房裡丟了一個人。

  自打送儺離去,宣四爺的精氣神顯見的一日日落拓下去。

  開始,他沒想過這個對自己言聽計從的小暗侍會有離開他的一天。皇妹既把她給了自己,那麼她便是他宣四的人,不是麼。

  雖然這是個養不熟的,無論他怎麼逗誘她,送儺永遠只說自己的主子唯有公主殿下一個,而不是他。

  宣燾最不喜的便是這一宗。

  她跟了他五年,依舊和初識一樣,寡言又執拗,那張不點而紅的小嘴那麼漂亮,卻就是不肯說軟言蜜語,他看不慣,就一次次命她跪下去含住自己,非要污了那淨麗的唇色,才覺痛快。

  有時是夜裡,有時是湛亮的白日,那雙矜默難堪又顫顫無淚的杏眸最是動人。

  宣燾知道,她不喜歡這樁事,可他也知道,這姑娘心裡喜歡自己。

  即便淪為階下囚,只要宣燾一日不死,他都是天潢貴胄,都是四爺。

  既跟了四爺,他賞她什麼,她都得接著。

  宣燾只是沒想到送儺敢跑。

  一聲招呼都沒和他打,就擅自離開了他的囚籠,再也不回來。

  明明出門之前還幫他嘗過茶沏得溫不溫,看爐火燒得旺不旺,一切都平常得很。

  「是給爺取寒衣去了吧,她知道我冬天怕冷。」最開始宣燾這麼念叨,覺得用不了天黑,送儺肯定會取了衣食從公主府回來。到時他就罵這個擅離職守的一頓,再狠狠地懲罰她一遭。

  接連下了兩場雪,送儺沒回來。

  宣燾想起,那日姑娘出門時穿了一身舊紅布裙。

  那是他為數不多的幾次看見送儺穿裙。沒有格格不入,他很少見有人能將洗褪的紅色穿出含斂又冷麗的味道,很像他從前有的一把藏銀鑲瑪瑙的貼身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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