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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獸竟不止一頭,轉眼間十來條碩大黑影從四方包圍而來,突鼻獠牙,嘶聲濁濁。又一侍衛放箭而出,中獸頸下,那獸皮毛厚韌,竟卻未倒,發狠甩蹄奔撞而來。

  「退後,侍衛向我靠攏!不要單獨行事!」

  宣明珠當機立斷,拉過嚇呆的梅眉山推到澄兒身邊,「來六人保護姑娘。崔問收刀,山彘奔走疾速,來不及。張班、單文錦、羅蜀,搭弓到我身後。」

  說話間她駢三指從箭囊抽出雙箭搭弓,鳳眸如凝冰霜,兩箭並出,正中一頭山彘雙眼。

  山彘雙目大痛,狂躁更勝於頸下中箭,然而橫衝直撞下失去目標,被侍衛一刀斬落。

  宣明珠再射,道:「退!」眾人緩過最初的驚悸,圍攏在公主身邊整齊地退後,讓出山彘發瘋奔撞的空間。

  宣明珠道:「補!」半屈身在公主身側尋找時機的弓手,立刻補射一箭,疾穿雙眼失明的野獸腹部,身中三箭的山彘嘶吼搖晃,倒地嗚呼。

  「是鸞豬……」梅眉山這時才反應過來,發抖道,「毓華山上從沒有這種東西的,公主、殿下,您當心……」

  鸞豬是吳楚的叫法,北人稱山彘,也就是老百姓俗話說的野豬。雖說都帶一個豬字,可這種凶獸與畜豬截然相反,四肢猛勁獠牙外翻,對人充滿攻擊性,全力發奔時可頂翻兩個壯年男子。

  別說山上不該有這種東西,便是有,山彘的習性為晝伏夜出,也不該在此時現身,何況它們個個餓紅了眼的形景,情況根本不對。

  宣明珠思緒電轉,心道八成是人為,癥結想必還是因為削梅之事,枉她一直提防著有心人對她的孩子使手腳,不料竟敢有人將主意打到她頭上!

  幾頭畜生她尚未放在眼裡,就怕還有後手,迎宵她們在梅府保護孩子,都不在她身邊,她帶來的侍衛雖不算少,刨去保護眉山澄兒的和已經受傷的,便顯得左支右絀。

  可是不能逃,轉身的下場只會被彘群更快地趕上來撲殺。

  她定神一想,令兩個腿腳快的侍衛奪路下山傳信。她不知去路上是否有幕布黑手埋伏著殺手,若有,離開的人並不比在此安全,甚至必死,可她不得已,只能如此。而自己又抽出兩支箭羽,瞄準被血腥氣激得越發狂躁的彘獸。

  她的十指冰涼,手腕卻始終很穩,急迫發箭的空隙不忘轉頭對小姑娘安撫一笑,「眉山莫怕,咱們這麼多人呢。」

  梅眉山勉強彎了彎蒼白的嘴唇,她看到公主的箭術精湛,幾乎稱得上百發百中,心緒微定,口中不停道: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

  然而取箭速度畢竟追不上山彘的四蹄狂奔,侍衛們的保護圈子隨著公主叫退,越縮越小,破空矢聲漸漸慢下,那山彘也學精,仿佛認出宣明珠是領頭,兩隻黑眼睛邪光悍然,猛抖黑鬣直向她撞來。

  迫不容緩中,崔問喝聲擋身在前,被撞翻個個,巨大的慣力將宣明珠也崴身帶倒,緊接著一連串「公主、殿下」的高呼,侍衛們搶將上來。

  這邊隊形一亂,便被各個衝散,陡然聽女子驚叫之聲,宣明珠轉頭向山崖,「眉山!」

  *

  「公子。」

  梅長生正查看著往年揚州的絲稅簿,姜瑾進門叫了他一聲。

  他語氣有些吞吐道:「那個,屬下問了神草堂的掌柜,說市面上壓根便沒有男子服用的、咳,避子之藥。」

  梅長生捻紙頁的手指頓了下,沒抬頭地嗡噥一聲,「和尚都能制出的東西,神草堂制不出來?」

  姜瑾模糊聽見半句,心說什麼和尚做這種玩意兒,想也不是個正經和尚。抬眼偷瞄公子,公子人坐在公案上,心又有幾分在這兒呢?

  正尋思著,門扉咣當一聲撞開,余小七連跌帶撲闖進來,喘著粗氣:「公子,公主遇襲!在毓華山上失蹤了!」

  一瞬間而已,屋中靜好的氣氛蕩然無存,梅長生猛然變色,一股旋風似的繞過書案抓住他衣領,「說清楚!」

  姜瑾同樣嚇了一跳,余小七憋紅臉道:「公主身邊的侍衛連生下山報信,說公主和梅小姐在山上遭遇成群的豪彘。迎宵等三位姑娘得信後已帶人手去搜山,屬下才剛進門前,收到飛鴿信,說連生口中說的那條山巒道上,只看見倒著幾頭山彘的屍首,一地狼藉鮮血……人、公主和下剩的侍衛們都不見蹤跡。」

  他一口氣說罷,梅長生直聽得膽喪魂飛,奔出門便向毓華山而去!

  怪他、怪他,這幾日與她相處太得意,忘了形,看眼前天藍雲闊,處處都是人間美事,竟一時疏忽,忘記了謹慎之道。

  他明知道她要去毓華山的,早起時只顧和她絮絮不舍,怎麼就不知多派些人手跟著她呢!

  好端端的,山上怎會出現兇猛的山彘群,意外,還是人為?

  街衢之上,梅長生猛然駐足。

  重若擂鼓的心跳中,他要自己強自鎮定下來,迎宵松苔都是心腹,她們已經帶人去搜山,倘若找到她,定會將她平安地帶回——不,不是倘若,她一定會平安。

  他此刻趕去,也不能一人將山翻過來,當務之急要找到出事的源頭。

  是誰要害她?

  她失蹤是主動避險還是被人挾持?

  六魂七魄都已飛到毓華山去了,梅長生還是咬牙逼迫自己釘住腳。姜瑾率步追出,他甩頭吩咐,「三房父子此刻在哪,近日去了哪裡見了何人,速速查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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