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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道旨意降下,無異於廢了侄兒前十七前的苦讀,也斷了他後半生的仕途。

  所以他心裡一直對長公主有種怨懟,她想招誰為駙馬不行,非得選了帝師白泱最得意的關門弟子,江左最少年俊采的才郎?今年夏聽說二人離分,闔府悶悶,梅穆雲卻反而覺得是件好事。

  不過昨日,他看見一向清斂蘊藉的長生用那種、那種描摹不清的眼神注視公主,心神劇盪,才知往常自己想岔了。

  而公主殿下那番出人意表的言論,錚錚公義,也著實令他對這女子刮目相看。

  罷,後生自有後生的感情路走,這個他管不到。不過梅氏學政這一塊,梅穆雲仍不能認同侄兒的意見。

  「那些絲啊綢的我不管,但長生要將梅家最有造化的那些個讀書種子,送往西北蠻陋之地,大哥,此事我斷不鬆口。

  「莫與我講大義,我注了一輩子的《春秋繁錄》,什麼道理不明白,只是由近方及遠,由親而至仁,大哥信任我,將梅氏賴以傳家的授業承教一途交我,我首先要保證,梅家的根基穩固並壯大,才能去考慮天下的桃李春風。長生他這是在自毀長城!我雖疼他,也不能眼看著。」

  梅父夷然啟唇,梅二爺說到激動處,搶先道:「大哥莫再說什麼隨他去闖的話,您要麼出面勸勸他,要麼幫他說服小弟,究竟將事擰成一頭。長生是您的親兒子,您也多少操點心吧!」

  梅父張開的嘴又閉上了,庭外假山石前的楓色正紅,旁邊塘里卻積了滿池落葉。他靜望一陣,說道:

  「叫我說,我說什麼。你疼他,猶質疑他,老三不疼他,明里暗裡不遺餘力對付他,宗中族老,個個難纏。」

  梅穆雲目光微顫,又聽兄長自語似的道,「金陵王氏與臨安明氏當年烈火烹油,何等熏灼,王家還出過一手數不盡的皇娘娘,仗國戚之勢威揚顯赫,百年世家,而今安在?他是自毀根基還是自立根基,我從未疑過。你們吶,不解他。」

  「我兒難啊。」

  *

  熱茶的茗煙氤氳在車廂中,梅長生矮身在對面為宣明珠斟茶,她便那麼瞧著他。

  梅長生滿足地領受著,終於可以這樣光明正大地待在她身邊,他的一顆心,盡盪在春水裡,這一條輕顛的長路,他盼望沒有盡頭,那麼便可伺候她到天荒地老。

  將茶杯遞去,男子嘴角與眼睛都彎成好看的弧度,「殿下瞧什麼?」

  宣明珠道,「我瞧梅大人何時變臉。」

  梅長生眼中的笑意更濃厚,他明白她的意思,方才在家中是顧頭不顧尾,太不莊重了。

  可這份撥雲見日的感情真是沒處藏去,心情大亮,過去半年來所有的陰霾,盡成金粉玉屑,連帶某個討厭的人也不跟他一般見識了。梅長生趁她接杯子時勾了下指尖。

  微涼的溫暖,觸在女子肌膚上,在她嗔眼之前,他怎麼也看不夠地笑出一聲,「言世子的事,他與殿下說了嗎?」

  這一笑含著挑撻又矜持的味道,宣明珠輕怔一下,才反應過來他說什麼,「言淮什麼事?」

  「臣近稟殿下。」梅長生屈身湊在她耳邊,昂起雋瘦精緻的下頷線,輕吐氣息。

  如此曖昧的姿態,卻道出如此驚駭的消息,宣明珠睜圓了雙眼。

  耳邊熨熱,心頭卻冰冷,她忽而拍了案,餘悸猶驚:「這麼大事,他居然瞞我!」

  「是啊。」梅長生徐徐吹著耳邊風,「太不像話了他。」

  宣明珠火氣上來一徑遷怒,歪頭豎目,「梅大人別忙挑撥,你豈非也早就知道,都打量我好瞞,你就是個好的?!」

  梅長生唔地退開低頭,忍了半晌,還是忍不住笑出一聲。

  宣明珠看怪物一樣瞪他。梅長生昧昧垂下眼睫,一松一緊捏著自己的掌心,像捏著自己那顆不知怎樣開心才好的心臟,「殿下別惱,長生就是,太歡喜了。」

  她這樣家常隨意、而非客氣生疏地罵自己一句,他珍惜得想要落淚。

  宣明珠不明他心頭的千迴百轉,回到青塢別業後,衣服都顧不上換,氣沖沖便到言淮的房間裡。

  那房間砰一聲推開時,言淮也才從外頭回來不久,呆呆看著阿姐,沒等說話,黛眉緊鎖的宣明珠照著他肩頭就是一杵子。

  「世子爺主意正了,是想等著到了南疆再知會我嗎?」

  「喲。」門口站個人,玄衣大氅,芝蘭玉樹,瀟瀟倚門,也不知學著誰的口吻,「真疼。」

  第82章 殿下,長生餓了。……

  言淮昨日離開芍藥橋,心事便算了了,入夜去城中覓了幾家大藥莊的點,想等天明後購上南疆常缺的驅疫藥材,便向邊關去了。

  這會兒他肚子還癟著,當頭被阿姐興師問罪,只是看著她那身沒換過的衣裳發呆。

  「阿姐從何處回?」

  宣明珠神色明顯一頓,梅長生踱步進屋,站在她身邊懶懶開腔:「現下倒是誰審誰呢?」

  言淮目光在二人身上掃個來回,看出幾分光景,當下心境,真應了那句,啼笑皆不敢。

  昨日心裡合計得明白,他是將要從征的人,不能長伴阿姐身邊,那麼縱使是別人,只要阿姐開心,都好。

  然而想是一回事,等親眼看見了,該傷懷還是傷懷,該酸還是酸。

  兜兜轉轉還是梅鶴庭,這廝還作出一副小人得志嘴臉,就更加氣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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