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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父冷哼一聲,「我不如咱們的大孝子懂得兵略妙計,知個什麼。梅長生,你而今成大器了,天子聖諭領著,欽差大臣的頭銜掛著,虛上委下,左右逢圓,真是不負家聲啊。」

  末了又補一句:「請回家的人都留不住,出息!」

  第72章 回去睡覺

  軟刀子,歷來比什麼硬話都狠。

  梅長生睫影輕顫,與其父如出一轍的墨眉擰成一團。「兒子領罰。」

  梅夫人聞言揪了下手帕,梅父負袖睨目:「罰你,你母親心疼。先前你的來信我看了,裁梅,我不反對,行不行得通,只管和你二叔對籌子去,我向來是不理這些庶務的。不過另有一件問你——你領下這宗差事,到底是為公多些,還是私心多些?」

  梅長生默了默,那跪直的身板子透出一分倔意,回道:「兒子心中有數。」

  這便是不願說了。梅父笑一聲,「是我問岔了,依我看人家並不樂意,想你也沒有什麼私情可奔。」

  梅太太聽不懂前頭那些話,但這句是聽懂了的,就知道老爺有氣沒消,說話也陰陽怪氣不防頭。

  但哪有可著勁兒往親兒子傷口上撒鹽的道理呢,蹙眉道:「孩子好不容易回來,老爺少說兩句話。鶴兒,地上涼,快起來。」

  梅父免了這不肖子一頓板子,自詡已算是個慈父了,喊他起身後,別無旁事交代,擺手揮退。

  梅長生起身拂開袖上灰塵,斂袖恭敬葉揖,「父親,母親,孩兒告退了。」

  「哎……」兒子一出門,梅太太就坐回椅子唉聲嘆氣。

  梅父佯作不知,背手到門邊招來管事,讓他將小孫女帶過來解悶,然後一抖葛絲長衫,溜溜躂躂回屋,給自己的小紫砂壺沏滿茶。

  做這些的時候,岳氏依舊悶頭坐在那裡,她學不會和人嘔氣,柔柔哀怨道:「方才公主殿下的那份兒生疏情景,老爺也看見了,鶴兒心裡本就不受用,老爺非要把人擠對傷了才遂意。」

  「哼,這麼樣便傷了,那也成不了大氣候。」

  岳氏還是一人向隅,悶悶不樂,梅父輕嘆一聲:「若非你千辛萬苦為我生下這小子,看我稀罕管哪個。」

  *

  這廂梅長生一出來,和隔壁間的寶鴉他們招呼一聲,便出府往城中的織車坊去。

  他不是來回鄉遊玩的,樁樁件件的事都等著他定出調來,大刀闊斧地和族裡的老爺叔們碰。

  姜瑾迎面過來,附耳低聲道:「公子,三老爺在秀豐園宴請州牧林顧遠,請公子過去坐陪。」

  梅長生聞言,眼裡的溫情褪去,「我才落腳,三叔比阜州的楊青昭還心急。招巡撫給州牧坐陪?還當我是鶴伢兒呢。」

  「那公子的意思……」

  「不去,且晾一晾他們。」

  這近一個月時間,他都與宣明珠朝夕共處,雖不是時時見面,可梅長生心裡清楚,她便在離自己一舷之隔的地方。而今到家了,她反而住到東郊。

  才剛分別,梅長生的心已經開始空落無依。

  沒有她在,算哪門子的一家團圓。

  這個下午,他強捺著心猿意馬走完城裡的幾大織局,對梅家旗下的紡業有了初步了解,而後趁天還未黑,騎馬去了趟青塢別墅,看一看她安頓好沒有。

  羅蜀和張楓被安排為別業的外圍防哨,沒想到這麼快又見公子,趕忙上前見禮。中侍衛崔問親自在外頭布設崗哨,見了來人,牙花子不由發緊。

  他與這位梅大人的淵源不是一般的深了。

  頭一回,在公主府里,他衝著還是駙馬的梅鶴庭亮了刀,第二回 ,在汝州行宮,他又攔了他一遭。結果兩次都沒攔住。

  俗話說事不過三,然而這次沒等崔問上前去攔,大長公主這時換了套寶相紋翻領窄袖胡服出了大門,二婢穿著同等式樣的胡服隨行。

  宣明珠看見梅鶴庭,明顯一愣,未等開口,男子先問道:「殿下要出去?」

  連日在水上顛盪的宣明珠好不容易腳踏實地了,從梅府出來後,回到別業便飽飽地睡了個午覺,一氣兒眠到近黃昏時才醒,覺得晚上是不用想著早睡了,便欲去瘦西湖逛逛,賞玩一番文人嘴裡那二十四橋明月夜的盛景。

  事是這麼個事,不過梅鶴庭投來的目光分外深湛,專注到有些凝視的意味。

  他一般不會這樣盯著她看的,四目相接那一瞬,宣明珠不知怎麼了,竟出現一霎的心虛,錯覺自己是瞞著子女出去偷玩被抓了包。

  下意識挺腰問:「我便要出門怎麼了?」

  不加思索的語氣有些沖,帶著幾分不耐,梅長生頓了下,一日不得舒的唇角慢慢笑開。

  「沒什麼,揚州城夜景頗多,殿下闔該四處游一游。臣當盡地主之誼,願為殿下做個導遊。」

  「不勞煩了。」宣明珠沒那麼多的講究,「大人不是派了兩人給我麼,有他們便夠了。」

  她說著要走,梅長生適時退讓一步,卻依舊在她身前。

  那雙暗紋玄緞的靴當不當正不正擋在面前,宣明珠這會兒方尋思過味來,鳳眸挑睇,「梅大人是特意過來的?」

  這時候便該搖頭,說聲順路才自然,梅長生心裡這樣告誡自己。

  下一刻他目光離不開她地點頭:「特意。」

  特意到他快要藏不住了。

  宣明珠被那兩道深稠隱晦的視線揪住,心中一動,才欲開口,身後突然傳來一陣馬蹄聲,打斷了二人的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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