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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長生獨自往甲板而去,扶著木闌一人站至天明。

  寅卯相交時分,東方既白,余小七在寶船二層的甲板上看到了那道蕭索的身影。

  他忙沿著一條角梯上來,手中端了盅溫熱的參湯,「大人請用。」

  梅長生回頭看了一眼,吹了一夜風的嘴唇微白,「先放著吧。」

  余小七舔舔唇,小聲道:「那個大人,您之前吩咐過小的,若您哪天不想喝,便讓小的提醒一句,身子緊要。」

  梅長生聽見遲了一晌,點頭,長睫意興闌珊地掃過來,接盞一口喝下那碗半藥半補的參湯,交回給七郎,「這些日子辛苦你照料了。」

  他自從離開汝州後,便尋了一支百年血參交給手底下的人,令他們每日清晨切下五錢,加龍眼刺五熬水送來。寅末卯初,正為心肺氣血相交之際,他翻閱了那麼多冊醫書,別的用處沒有,倒是能給自己開個養元方子。

  身子緊要,因為此身還有用,他要養好。

  卻說宣明珠夜裡折騰了一回,回房後心氣莫名浮躁,怎麼也睡不著,直到四更天,才挨在床沿邊抵著寶鴉香甜的睡顏不覺眯著了。

  再醒過來,也睡不過一個時辰,手邊卻是空了,寶鴉沒在屋裡。

  宣明珠撐起發酸的脖子,喊了聲「寶鴉」無人應,徹底清醒過來,忙喚泓兒。泓兒捧了熱水巾帨進來,帶進一絲霞紅的天光,道:「殿下莫急,小小姐和小公子們在甲板觀日出呢。迎宵她們都在。」

  宣明珠聞言放下心,洗漱後換了件織金藕絲秋半襦裙,外罩冰台蘭色的廣袖長褙,也出門過去。

  但見東方一輪彤霞照映淮水,粼粼波光映日瀲灩,甲板上梅長生長身玉立,領著三個小的正在觀日。迎宵等護衛識得眼色,不遠不近地守在後頭不去打擾。

  見宣明珠過來,她喊了聲殿下,三子回頭,寶鴉在船板上一蹦一蹦地向阿娘招手:「娘親快過來看日出,比九峰山上觀日別有番不同呢!」

  梅長生斂然轉眸,見她走來了,便讓身向旁避了一避。

  宣明珠經過一夜已坦然了許多,平平地擦身走過,先朝梅珩臉色望去,瞧著比昨日強些,這才放心,站在子女中間眺望江日,眼前煦光暖面,水波無涯,不覺神思廣闊。

  時有晨風,帶著淺淺腥氣吹動她簪鬢的絨花。梅長生不著痕跡向她身側踱了一步,擋住大半曉風。

  忽這時寶船微晃,似逢著了暗浪,宣明珠站身不穩,梅長生忙一手扶住寶鴉一手在她臂腕一勾,幫她穩住身形。

  指尖划過袖下肌膚,是冰涼的觸感。宣明珠一愣。

  她記得他身上的溫度一向暖如炭爐——不對,這時候是該想這些有的沒的嗎,她收斂心神道了聲,「放肆。」

  聲音不輕不重,倒似為了出昨夜夢裡的那口惡氣,這口氣出了,她才可撂在腦後不去理會,否則總覺得自己吃了暗虧似的。

  梅長生也便從善如流,頷首道:「臣失儀。」

  寶鴉轉轉眼,學著阿娘的口吻質問梅大,「放肆。你剛才怎麼不扶好我?」

  梅豫俯身揖手,「我失儀。」

  才說完,便覺一道淡淡警示的視線落在他身上,梅豫耷眼吐舌,另一邊,宣明珠也拿眼嗔著梅寶鴉。

  兄妹二人默默對視,互相打哈哈,「今個天兒不錯哈。」、「咱們早上吃什麼,我都餓了哩。」

  梅珩在旁邊不語而笑。

  接下來幾日都平靜,宣明珠也沒再做過什麼奇怪的夢,這本也是理所當然之事,那次,在她看來不過是一個偶然。

  然而才放下心弦,當晚她竟又做了夢。

  還有完沒完了!宣明珠第二日恍惚起來,抬手揉揉總覺得濕漉漉的耳朵,回想夢中那人在她耳邊低呢不休的聲調,甚至開始自疑,一次不算又來一次,難不成她還貪梅鶴庭的身子不成?

  可肉體歡愉,她堂堂大長公主想要什麼樣兒的沒有,也便是這次帶著孩子,所以沒能帶他們隨行。

  宣明珠告訴自己,撇棄的東西就是撇棄了,到什麼時候也不能學小家子氣。

  想到這一層,她便冷靜下來,將發夢的原因猜測為近日有些上火,吩咐泓兒去煮一缽子薄荷菊花涼茶來。

  「殿下,眼下天已漸涼,喝涼茶,恐胃裡不受用啊。」

  但公主執意要喝,泓兒勸不住,也只得去煮了。茶飲晾涼,宣明珠在艙外挑了一處可觀景致的闌台,悠閒暢飲。

  一連三碗下去,心中涼絲絲的,是覺得舒服多了。看夠景致,正要起身,宣明珠卻突然皺眉,彎身按住小腹。

  「殿下怎麼了?」

  清沉的嗓音一出現,宣明珠眉心皺得更緊了,她此時最不想看見此人,偏偏被他看見。

  有心敕退他,可小腹那陣絲絲瀝瀝的扯痛讓她只有倒吸涼氣的力氣,讓她一時說不出話。

  梅長生瞧見女子的臉色,向她裙上看一眼,立即明白過來,沉眉快步走去,橫抱起她便回船艙。

  第66章 玲瓏心

  迎面遇到松苔攔著,梅長生沉眉道:「想讓你家殿下遭罪便攔著,速召女醫來。」

  這麼會子功夫,宣明珠的額角便汗濕了,松苔看見殿下臉色蒼白,立刻令人去傳醫姆,自己不離宣明珠左右,仍要接手。梅長生抱緊宣明珠不理會,急步走到艙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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