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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泓兒伺候著公主盥手換衣,回稟了一事:「殿下,方才松苔過來,說楊太醫醒了。」

  「楊太醫?」

  她不提,宣明珠幾乎快忘了這人,想起來道:「好事啊,叫長史送一份補品,再去太醫署尋個老成的請去府上瞧瞧,能醫不自醫,這麼大年歲了,別留下什麼遺症才好。」

  一個昏迷將近半載的太醫轉醒,除其家人欣喜,實在是件平常稀鬆激不起水花的小事,然而很快,這個消息傳入了護國寺中。

  尉遲在僧房外見到傳信的人,低聲問:「看真了嗎?楊太醫真的甦醒了?」

  來者點頭,「隔著窗扇看見了榻上晃動的影兒,還有老太太的哭聲和微弱的人語聲。」

  尉遲沉吟,楊延壽是第一個給公主殿下看病的人,國師曾說過,楊太醫暈倒之前很可能是察覺了什麼,他一世不醒便罷,若是醒來,此人便留不得。

  身後響起一片安穩祥和的木魚聲。

  尉遲回身,精舍的破子欞窗映透出幽若的燭光,國師每日傍晚雷打不動的誡晝夜思,不准任何人打擾。

  尉遲想了幾許,眼中閃露出一道與佛寺扞格不入的殺伐之氣,頃刻間下定決心,向傳信人耳邊低喁數語……

  天乾物燥的月令,暗夜無星,深夜裡,突然有一片沖天的紅光從大業坊上空騰起,走水了!

  這個時辰坊門早已闔閉,現向城防兵求援肯定來不及了,何況那戶姓楊的人家,家中只有老兩口過活,腿腳行動都不靈便。

  最先還是楊宅兩傍的鄰里發現起火,連忙叫嚷著披衣跑出來,見楊家屋樑早已燒塌了一半,院子裡火焰卷盪,逼人眉睫。

  外頭的人靠近一點都錯覺要被火舌舔進去,裡頭的人又如何出來?急得這些百姓拎著大盆小桶潑水救火,卻收效甚微。

  火焰圈外的半明半暗處,卻有幾個黑影一動不動地窩在鄰里的屋頂後頭。

  只聽其中一人低道:「看清了麼,有幾個人?」

  一人回:「堆柴的兩個,灑油的一個,點火的一個,暗處也許還有,咱們的人卻也盡夠了,七爺放心,一個都不會讓他們逃了——這幫天殺的,手真狠,真怕人燒不死啊。」

  一片攀柱而上的火苗順風向西欹斜了一下,正照亮先前說話之人的半張臉,赫然是余小七。

  他道:「廢話少說,把活干好,此事對梅大人極是重要,明說了咱們如若辦砸,一個個提頭去見。」

  余者皆應,「養人千日用在一時,好不容易等著機會為大人辦事了,七爺放心。」

  話音剛落,身側一點冷風襲來,又一個黑衣人躍足走壁匿在余小七身旁,喘聲裡帶著血腥氣,上來就道:「妥了!」

  余小七精神一震,「幾個人?」

  「七個。七個全逮了,奶奶個腿的,個個身上帶著軍技,我這條胳膊差點被廢了,好在兄弟們身手也不囊!七爺,接下來怎麼著?」

  「審他們是受誰的指派。」余小七眯了眯眼,「大人的意思,別讓他們死,往死里審。」

  當這場莫名而起的大火留下的最後一縷灰燼在塵中落定,天也將明。

  一隻精俊的黑隼穿過天際的雲層,飛過十二城坊,在南城門外尋到了風塵僕僕歸來的主人,拍翅唳鳴一聲,俯刺而斂翼,穩穩地落在主人的臂上。

  第59章 錯著

  見鷹隼來,梅長生下馬解披風,呼出一口百餘里奔波的熱息。

  上京城的朝陽落在護城河粼粼的水面上,泛起醉眼的金波,同樣也落在男人那張年輕如玉的臉上,連眼瞼下兩片青靡的黯影也遮渡得無瑕。眉眼之色如墨新摹,不見困頓,反而矍熠生采。

  坊禁開啟,一百零九坊通達的街衢上,車馬漸漸喧闐,間雜著東胡大食等外族人的琳琅廛肆,也逐漸語聲熱鬧起來,都人僧道,茱萸菊燈,洛陽城在又一個明媚的晨日裡活了過來,梅長生的心好似也隨之活了過來。

  最近幾回往返,皆是匆匆來去,可他沒有感覺到一絲疲憊。這一次回來,他終於可以不必遮掩,他懷揣著一個莫大的驚喜要去獻給朝思暮想的人。

  他是來客,亦是歸人。

  隼爪綁的那張信箋,他展開掠過幾眼後揉碎在風裡,獎賞一般撫了撫鷹隼頭頂的黑羽,過了城闕,勾唇翻身上馬。

  直奔鎮國公主府去。

  餘七傳來的那張紙上,簡略寫了昨晚楊宅起火的前後,以及捉人刑審後線索斷在了護國寺,這些皆在梅長生意料之中。

  早在他於汝州審過那些揭榜郎中之後,便傳信回京著手布下這個局。

  楊延壽當然不可能在如此巧合的時間醒來,是他讓留在上京的人手將這消息故意散布出去,為的是打草驚蛇。

  昨晚上燒的,當然是座空屋子。

  不過為了作足戲,假裝楊太醫轉醒,的確也沒少花費心思。

  他需要一個確證,證明法染是一早便知宣明珠誤診真相的,梅長生自己篤信這一點,可惜口說無憑,而找出證據的關鍵點便在楊太醫身上——

  誰會針對一個昏迷半年突然醒來的太醫呢,只有懷藏著一個秘密,並擔心楊太醫把秘密暴露出來的人。

  那幫放火之徒一層層聽從上令,只能供出上家是護國寺的一個火者,余者一概不知,並不能直指法染。可只要他露出馬腳,便好辦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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