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宣明珠聞言笑著拿起軟眉筆,蘸了胭脂,在女兒的眉間點一粒小痣,剎那靈氣四溢。

  寶鴉滿意了。

  阿娘那顆天生的硃砂痣又玲瓏又艷麗,可把她眼饞壞了,任世上何等胭脂,都調不出那個顏色來,她呢,自然樂陶陶東施效顰。

  阿娘是世間獨一無二的阿娘,一想到此事,怎能不心生歡喜。

  梅寶鴉糾糾地挺直小身板,保證陣營不動搖似的道:「阿娘放心,我用過晚飯就回來。」

  宣明珠笑應,「好。」

  有丫環乳母跟著,還有松苔和雪堂暗中保護,她沒什麼不放心的。

  對寶鴉這個年紀而言,父母的愛缺一不可。道理本來很淺顯,然而許多分手後的怨侶,偏偏愛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明知孩子無辜,仍把苦痛轉嫁在自己的骨肉身上,她決計不會如此。

  寶鴉沒從阿娘簡短的一個字里聽出不舍,倒有些忸怩起來。

  適逢梅豫和梅珩兄弟倆來請安,順便送妹妹過去父親那邊。

  看見小姑娘紅衣靚然,卻在地心磨蹭著不動,梅豫招手道:「晚上就回來了,車馬都等著,走吧。」

  宣明珠也在觀察女兒的神色,怕她心裡有什麼傷痕,徐徐柔聲問,「寶鴉怎麼了?」

  寶鴉眨眨眼,忽然跪下了。

  她仰起的小臉有模有樣,「娘,不然女兒改名叫宣寶鴉吧。娘親放心,女兒跟您一輩子的。」

  這一句話,把滿屋子人說得怔了。

  梅豫挺大個人,居然被五歲的妹妹說得心坎發酸,正要揉鼻尖,忽見梅珩跟著跪下去。

  梅家二公子含笑揖手,「孩兒的名,本是宣珩。」

  嗐,失策了!梅豫撩袍而跪,一臉落於人後的後悔不迭,可惜他身為梅氏嫡長是母親親口定下的,更改不了,便道:

  「梅豫有生之年,會照顧好弟弟妹妹——答應娘之事絕不食言。」

  三人中只有他知曉母親的病情,是故這句話出口,又包含別樣的鄭重。

  一個這麼著,宣明珠還覺得暖心,眼見他們跟連根土豆似的接二連三跪倒,反破涕笑啐:「胡鬧個什麼,還不起來,該哪哪去!」

  「噯!」

  寶鴉一骨碌爬起來,往阿娘臉上香了一口,小手被一左一右牽住,出了門。

  崔嬤嬤看著三個孩子並排去了,帕子掖著眼角欣慰道,「哥兒姐兒的心都是向著殿下的。」

  宣明珠目中光采清瀲,彎起的嘴角便沒放下過,一顆心比泡在溫湯中還熨帖幾分。

  卻還在嬤嬤面前賣乖,「那是自然,我的兒女,必定是天底下最好的。」

  大門外頭,梅豫托著寶鴉上了馬車,目送闐闐車輪駛出,回手往小書呆後腦袋拍了一下。

  梅珩挨了收拾還有點想笑,這事兒算大哥別笑話二弟,反正都比不上妹妹會討喜。

  他撓頭叫了聲哥,猶豫一下,收起笑意問:「父親和母親的事……兄長如何看待?」

  「啊?」梅豫其實明白小書呆的意思,他心裡頭重重壓著一樁事無法訴懷,仰頭望了半晌的天。

  「從前父母是父母,如今父親是父親,母親是母親,不一樣了,但,還是一樣的。」

  說完他審慎地看了梅珩一眼,「你想說什麼?」

  只知讀書的九歲少年稍顯靜訥,卻有一雙深澈的眼眸,「哥,你有沒有見過父親看母親的眼神?」

  梅豫一時沒琢磨過味來,啥眼神?他連父親看自己的眼神都不敢直視,生怕被抽查功課,哪有狗膽窺探其他有的沒的。

  「不一樣的。」梅珩自問自答,有時候,他覺得那種眼神和父親看任何人時都不同,可具體如何不一樣,他形容不出來。

  「別想了。」梅豫一把攬住小書呆的肩頭,瘦得有點硌人,「——嘖,你平時不吃肉的嗎,你不是有小金庫麼,叫哥哥瞧瞧,莫不是鬧了虧空?啊?」

  「兄長又惦記我的私房。」

  「話也不能這麼說嘛,誰讓咱哥倆好呢,你看你長了兩個旋兒,一看就不是小氣的人……」

  *

  這廂打嘴仗不提,卻說寶鴉到了梅鶴庭的新宅,小小女孩兒,數日不見父親,自然想念。

  軟嗒嗒掉了幾滴淚,便紅著眼賴在阿爹懷裡不肯動了。

  梅鶴庭抱著女兒,面上始見幾分活泛氣,話依舊不多,將寶鴉舉到自己的脖子上,把著姑娘參觀宅子各處。

  小姑娘難過得快,高興得也快,很快忘了離愁,每見一處熟悉的景色便驚嘆一聲。

  「咦,阿爹怎知曉我們府上的鳴皋苑換了匾,所以這裡正院才沒有匾額嗎?」

  梅寶鴉騎在爹爹肩上,指著正房空空的門楣,提出疑問。

  梅鶴庭眼神有一瞬黯淡,很快又淡淡的笑,「爹爹不知道。」

  只不過有鶴,才有鶴鳴九皋。當初她是為他才題了那苑名,如今白鶴已焚,自然不需要了。

  是咎由自取。

  留有空匾,卻是他僅存的一分奢望,望乞鳳還巢。

  梅鶴庭抬臂拉住寶鴉的小手,「走,帶你去看鯉魚。爹尋了幾條長有臂粗的金紅錦鯉,寶鴉一定喜歡。」

  父女倆徑去了西園。寶鴉低頭沉默一路,忽揪住梅鶴庭的兩隻耳朵,輕聲道,「阿爹不要笑啦。」

  梅鶴庭達不到眼底的笑意微滯,「嗯?」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