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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問覺得邪了門了,心想對方不過仗著自己肯定不敢傷他,偏就不退了,認定他也不敢一頭撞上來。

  「崔問!」

  侍衛長猛地將這愣頭青往旁邊一撥,文繡刀剎那在梅鶴庭離頸半寸前擦過,削下一縷發。

  侍衛長舌根子都麻了,這位爺真不要命了還是怎麼著!

  恰此時,邁過門檻的梅鶴庭側目輕睨,雙眸如深井,潛藏不知物。

  「他進去了……」

  崔問急出哭腔,「他他他進去了,殿下有令的,我我沒守住,讓人進去了!」

  侍衛長心悸過後又是一陣氣怒,抬掌削了崔問後腦勺一下子,壓緊喉嚨,「你當這是什麼地界,二庭還有暗衛呢,你小子再蟄蟄歇歇的找死,不用等殿下降罰,老子這就一腳蹬了你!刀,刀,收起你的刀!」

  二庭是迎宵和松苔在值守。

  「誰?」

  迎宵耳目警省,看見梅鶴庭提燈而來,霎那間記起黃昏時殿下吩咐的一番話。

  「他入夜會過來,外頭的侍衛攔不住,你們掂對著,左右別放人到我跟前兒。」

  殿下生性不喜佛道,可迎宵有時候覺得,殿下真是拿駙馬當禪來參了,受、想、行、識,體會得分毫不差。

  可又怎麼樣呢,真佛的心高著呢,在芸芸眾生,在大乘經法。她的傻殿下哪怕剖出一顆心來作燈芯子,也捂不熱一顆無情舍利。

  到頭來,種種色相,照樣成空。

  她冷眼上前一步,同時松苔鬼魅般現出纖窈的身形,將一張黃封的批牒遞到梅鶴庭眼前。

  梅鶴庭眼皮輕跳,有一種預感。

  猶豫片刻,接在手內。

  冷月昏燈下,通篇筆墨看不全,只隱約辨出「休離」、「褫駙馬」幾個字樣,令人眼前眩暈。

  正式的宗府文牒,終究下達。

  自此刻始,梅鶴庭不再是昭樂長公主的駙馬。

  結髮七年的妻子,不是他的了……

  第20章 .-入v通知~

  人影靜止如山,忽然,風燈墜地,梅鶴庭面無表情將手中的牒紙撕個粉碎。

  迎宵與松苔雙雙瞠目。

  她們預想過梅鶴庭見到休棄書後的種種反應。

  唯獨沒想到,他竟有膽子不敬宗法例律!

  迎宵驚疑得一口氣提不上來,「梅大人自己身為提刑官,難道不知毀壞牒本,罪同欺君罔上嗎!」

  松苔的聲氣兒尚和緩:「宗人署的玉牒白日裡便改完了,是礙於梅太太在府上,殿下才沒當面拿出來。大人便撕了這份抄本,供在太廟裡的玉牒上也已御筆無誤,今夜一過,明個兒上京城裡便人人皆知了。

  「按理,無論是大人您還是梅家太太,如今都不適合住在長公主府,可殿下多少顧念老夫人身體,這才寬容虞下。梅大人,憑心而論,我們殿下對您算仁至義盡吧,大人如此糾纏作為,又有何意思?」

  「我是她的駙馬。」

  梅鶴庭眸中映著一簇燈光,有妖冶的戾氣,嘶啞道:「我不同意休離,此事不能作數。」

  「她歇下了嗎,我去瞧瞧她。」

  迎宵見他渾如沒事人一般,氣得心如篩糠。你不同意,你不同意算個甚!今夜的這份執著但凡有三分用在往昔,何至於讓殿下心灰意冷,臨了身邊都無一個體貼人?

  將要失去了,才記起自己是駙馬,死扒著井沿子不鬆手,讓她哪隻眼睛看重。

  她冷笑道:「難不成到了這個時候,大人還妄想與殿下共處一室?」

  「我只在外罩間,遠遠看她一眼……」梅鶴庭望著近在眼前的殿閣燈火,一程一程吐盡胸中的鬱氣,竭力維持鎮定,「請二位通融傳報一聲,餘下的,我面見公主自與她說。」

  迎宵呼吸起伏不定,上次在翠微宮他就是這麼說的,還「只看看不近前」?她再信是棒槌!

  正欲拿話刺人,松苔把住她的小臂搖搖頭,輕描淡寫地道出一句:「大人,何必呢。」

  早知今日,何必呢。

  覆水難收,又何必呢。

  「抱廈。」梅鶴庭手指掐住袖管,低頭,「我就在抱廈睡。」

  松苔搖頭:「抱廈是婢子們夜宿之所,不符大人的身份。請大人體諒,不要使我等為難。」

  「角殿。」

  梅鶴庭眼眶疼澀地盯住地面,腳底相連著一個四不像的影,臃腫萎靡,像什麼動物被拔去了爪牙。

  松苔都有些可憐他的模樣了,迎宵的心卻是石頭做的,冷哼一聲:

  「那是給一般二般的客人預備的地兒,大人只怕不算公主府的來客吧。」

  這兩個姑娘手中無刀,說出的話卻比刀口鋒利百倍。

  梅鶴庭站在自己居住七年的宅邸,非主非客,不如奴僕。

  他不忌諱向長公主的人低三下四,只恐即便如此,也換不來她的一回顧。

  眸海倒映著那片可望不可即的光暈,簇動在黑湛的瞳仁,如蕭丘寒焰。

  從前她有多少個夜晚,便是亮著這樣一室燈火,枯等他歸來?

  「倒座房。」他抑著喉嚨,「行了嗎?」

  迎宵微挑眉頭,主殿緊後頭的倒座房是堆放雜物用的,旁邊挨著茅房,講究些的門戶連二三等僕役也不住在那裡。

  她疑惑了,梅氏不是生□□潔嗎,他踏得進去腳?

  松苔又扯扯她的袖子,迎宵略作猶疑,負氣讓開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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