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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明珠聞聲多看了他一眼,順勢駐足。

  有人轄治成玉,她不拆台。

  成玉磨蹭半天,挨不過梅駙馬緊盯不放,頂著那張腫臉,不情不願向宣明珠矮了身形,癟嘴道:「成玉一時失言了,請大皇姐見諒吧。」

  心中恨恨罵:等著吧,總有一天本宮與你調個個兒,要梅鶴庭站在我這邊,和本宮一起看著你哭!

  宣明珠好笑,「小六啊,暗地罵人爛肚腸,你可多思量著些。」

  成玉臉色一僵,便聽見身後響起一道聲音:「好熱鬧啊。」

  *

  宮道那頭行來一頂八人抬明黃軟輦,一位身著親王妃服制的霜發老婦從輦車下來,手扶一個衣素蘭襦裙的嬌婉少女,向眾人走來。

  成玉見了她,眼中寒芒閃現,腹誹此人指不定看了多久的戲,見自己丟完臉才出聲。

  面上卻親熱喚道,「慎親王妃!」

  這雙鬢花白的老婦,是晉明帝胞弟慎親王的孀妻郭氏,按輩份算來,宣明珠該喚她一聲嬸母。

  只不過當年郭氏有意為娘家侄兒求娶長公主,沒等晉明帝表態,宣明珠聞信後先帶了一群小跟班去找郭郎君「考察情況」。

  許是那一日湊趣的少年郎多了些,又許是跨馬圍著郭小郎君轉圈的時候馬蹄急了些,又或者聊知心話的語氣重了些,總之,年過十七屋裡還放著四個年輕奶娘的郭小郎君,當場被嚇尿了褲子。

  議親不了了之,自那以後郭郎君身上添了一項隱疾,慎親王妃也暗中記恨上了宣明珠。

  宣明珠大無所謂,皇室宗親枝節繁衍,貌合便罷了,又有幾人之間能剖心相待。

  慎親王妃第一眼便注意到這瓊姿玉樹的年輕君郎,頻頻點頭,「梅駙馬越發英姿卓然,合該陪昭樂多進宮走動走動才是。」

  梅鶴庭頷首揖禮,宣明珠勾唇:「王妃也是來為淑娘娘探病的?」

  慎親王妃微笑稱是,「太上太妃的精神看著很好,從鍾毓宮出來,聽聞昭樂也進宮了,便順道過來了。」

  「原來如此,這路順得巧,大家湊得也巧,不曉得的只當生病的人是我呢。」說著,宣明珠目光落在那秀麗清婉的蘭裙少女臉上。

  生有一雙幼鹿圓眸的姑娘,似感受到這道視線,柔聲見禮:「刑芸見過長公主殿下,六公主殿下,梅師兄。」

  「師妹?」

  梅鶴庭劍眉微動,始注意到這張相識的面孔,「你如何入宮來?」

  聽到二人之間的稱呼,成玉轉了圈眼珠,看好戲似的瞟了宣明珠一眼。

  宣明珠直接笑了,「喲,數年不見,梅少卿的小青梅這把嗓音越發清甜了。」

  刑芸,江南名儒刑汝霖之女,少年時與梅鶴庭一道在帝師白泱的座下聽學,師兄師妹,青梅竹馬。

  當年若非宣明珠捷足先登,許給新科探花的嬌娘子,合該是這位門當戶對的大家閨秀。

  記得她與駙馬大婚時,這位刑姑娘還托人送來了一份賀禮,是白老先生辭世前所著的手書真跡。梅鶴庭收到後如獲至寶,可見這位昔日的紅顏用足了心意。

  她幾次想將那捲礙眼的東西送到秘閣,都被梅鶴庭攔下。

  他的理由很正派:「恩師的手書,臣須時閱時習。」

  冠冕堂皇,讓人心頭雖不自在,偏又挑不出錯處。

  可不嘛,姑娘是清清白白的姑娘,郎君是光風霽月的郎君,你鬧,便是你不體諒讀書人的那片尊師之情,便是你不懂事。

  當時疼愛新郎子還愛不夠的傻瓜,便那麼容忍了下來。

  回頭細想真無趣。

  此刻,梅鶴庭聽完宣明珠的話,眉心輕沉。

  他感覺宣明珠變得不大一樣了,放在從前,她斷不會在大庭廣眾說出這種俗鄙之語。

  慎親王妃笑著打趣:「昭樂莫吃飛醋,芸兒出身儒門世家,我見了這樣靈慧乖巧的女孩兒便喜歡,認作了義女,正想為她問陛下討一個縣君封號呢。」

  澄兒在旁聽了直皺眉,慎親王妃與公主殿下素有嫌隙,明知殿下忌諱這姑娘與駙馬的關係,還巴巴的認作義女,如今又想抬她的身份,用意簡直昭然若揭。

  只見刑芸無措地福低身姿:「殿下恐是誤會了,我與梅師……梅駙馬僅為同窗之誼,幸得梅駙馬照拂過兩年,不敢忘恩而已。」

  「若殿下因臣女的關係與駙馬產生隔閡,那我真是……」少女眼裡瞬間含了一汪水霧,「真是罪過深重,於心難安了。」

  梅鶴庭輕輕皺眉:「別哭。」

  澄兒和泓兒見此作態,白眼要翻上天了。宣明珠倒是不急也不惱,還有閒空抬眼,瞧了瞧一絲雲瑕也無的碧霄。

  真是個好日子,平生不想見之人,齊聚一堂。

  她忍住喝藥後胸口泛起的那股子噁心,不緊不慢,安慰這嬌弱似海棠的姑娘:

  「是啊,你別急,你的梅師兄很快便不是駙馬啦。宗人署修換玉牒的進度總歸慢些,不過,讓你梅師兄儘快收拾東西搬出公主府,還是可以的。」

  這番話當眾說出,猶如晴天一個霹靂,震得整條御道鴉雀無聲。

  刑芸眼淚也忘了掉,怔怔瞧著眼前嫣笑生姿的尊貴女子。

  梅鶴庭驀地變色,攥住宣明珠的手腕,敬稱都忘了加:「你此言,是何意思?」

  字面意思。

  宣明珠的舒坦日子不知哪天就到頭,沒閒情在這件事上多糾纏。正好,趁著人多好見證,她擺開他的手,一字一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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