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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良均聽她的口氣自然知道她的意思,卻依舊八艷的叫著,似乎格外喜歡這個名字,笑道:「八艷聽口音,不像是北方人?」北方人說話直開了腸子說,南方人就不一樣了,突突地像是踩在棉花上,軟趴趴的。

  「我是姑蘇人,不是北方的。」話說八艷一個人從大老遠的姑蘇,渡山渡水的跑來北平做暗娼,若不是遭遇了什麼,說出去誰會信呢?

  薛良均心中自然意會,暗門子裡的那些勾當,古往今來的多了去了,無非是些人販子,何況現在又不是太平時日裡,倒也不稀奇。可這真真確確一個大活人站在這裡,他心裡還是有些憐惜的,男人憐惜美人,再正常不過。

  半晌無話,薛良均只顧喝茶,瞧著底下人的百態叢生,似乎也別有一番趣頭。可八艷有些不耐煩了,茶水點心,她看見了簡直要噁心,叫她來難道就這麼幹坐著喝茶麼?

  瞥眼悄悄打量他,斂著氣兒,八艷看了他好一會兒,先前還是悄悄地,後來就成了明目張胆,就這麼定定注視他。薛良均雙眼朝著樓下,八艷目光朝著他。旁人見了他,不是阿諛奉承就是畏首畏尾,可八艷不一樣,她覺得沒什麼可怕的,他能一槍崩了她麼?也總還不至於因為她鬧出這麼大的事端來。巴承他?他未必就能給她很多銀元,越是這樣的高官,一言一行都有人瞧著,你撈不著好處,還不如傍一個大款來的快。難不成他還會娶她?八艷自己都覺得好笑。

  這一好笑,她竟笑出了聲。咯咯的,像是小孩子得了糖葫蘆似的高興。薛良均聽見聲音回頭覷她,看她花枝一樣笑,好像在看一個傻子。一言不發望著她,打算聽她先說話解釋。

  八艷哪裡是受人牽制的主,不說話,唱還不行麼?

  「 金陵秦淮好風光琵琶聲聲桃花醉人八艷才名平分秋色羅袖婉轉教君恣意憐 玉京道人落筆通古今 一壺酒 一竿身儂不知腸斷多少淚腸斷多少淚  」

  標準的吳儂軟語,唱的心都要汪成水了,吳語喜把『不』讀成『被』音,『玉』讀成『又』音,他是有些驚艷的,在北方待慣了,難得聽得南方的戲腔,總說溫柔鄉溫柔鄉,誰不喜醉在溫柔鄉里,美人懷裡呢!江南自古多才子,金陵城,秦淮河,玉京道人……的確是好去處啊。

  一曲《玉京道人》唱罷,心神蕩漾,八艷許久沒開過腔了,平日裡對著那些粗人,哪裡知道秦淮河的好呢,可今兒瞧了薛良均半晌,她突然覺得他就像那戲文里的儒雅小生,風流俊俏,想著便就唱了出來,倒要看看他真的是與不是。

  薛良均回味過來,漾著嘴朝她笑,「八艷,原是秦淮的八艷,既是八艷,又為何獨獨選了卞玉京一人?」薛良均自幼生長在北邊,讀書時候曾有一段時間痴迷南方的溫潤多情,這秦淮八艷都是□□,卻各自才情名滿,眾人都愛吟柳如是陳圓圓之類名氣較大的,倒是卞玉京不常提起。

  八艷八艷的叫著,她倒分不清他在叫誰,「卞玉京麼?我覺得她的名字好聽而已,有才氣,姓也好。」八艷沒什麼學問,也沒什麼才情,她只覺卞玉京三個字一看就像是大家閨秀,可她到底忘了,秦淮八艷,本就不是什麼大家閨秀,說到底她也不過粗人一個罷了。

  乍是聽見了這樣的解釋,薛良均也不免覺得好笑,她倒是直來直往,不繞圈子,「你既是姑蘇人氏,這些風流債事也沒聽過麼?」

  「我九歲時就來北平了,沒人跟我說過,這還是小時候跟人學唱過,時間久了,有些也不記得了。」

  這話一聽就叫人淒涼,九歲的小姑娘懂什麼呢?就被人賣到窯子裡來,這性子也是就這樣養出來的麼?到了這種地方,免不得要受好些苦,皮肉苦肯定是少不了的,那心裡有苦麼?

  「你心裏面覺得苦麼?」他想也沒想,就問出來了,一個老對著人笑臉相迎的人,心裡會苦麼?

  八艷覺得驚訝,輕問了聲什麼,一個高高在上的督軍問她這些事做什麼?倒真是奇怪的人!

  「我說你這些年來的遭遇,覺得苦麼?」八艷以為自己聽錯了,可薛亮均又問了一句。

  八艷想了一下,回憶起過去的種種,剛來的那會,人小膽子也小,見著什麼都怕,也不奇怪,後來漸漸大了,什麼事也都習以為常漸漸上手了,日子過得麻木,不愁吃喝,不愁溫暖,應該是不苦的,她搖了搖頭,「怎麼樣算是苦呢?要說現在,我手裡要是沒有一百個大洋,應該就算是苦。」

  一百個大洋,夠買好幾個宅子,還能開好幾家酒樓了,她這苦的概念,旁人倒真不能理解,至少薛良均是不理解,他以為她在變相的朝他要錢,心裡一笑,從懷裡掏出二十塊大洋來,往桌上一擲。

  八艷自然高興,哪管他怎麼突然掏錢出來了,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桌子看,二十塊大洋,她賺一個月也不一定能賺夠。

  薛良均瞧著她發光的眼神,心裡敞亮不少,這就是拿錢買樂子麼?真是個貪財的人!

  二十塊大洋,八艷沒曾想他能掏出來,只唱了一隻曲兒,說了幾句話,這錢來的也太快了。之於薛良均而言,他不過憐惜她罷了。可旁人眼裡,倒有那麼一絲一擲千金只為美人笑的意味了。

  作者有話要說:  《玉京道人》的詞,是借鑑了唐後主的詞自創的,腦洞來自娘娘的秦淮八艷,很好聽,聽得是群像那一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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