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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見之時便是那夜的宮宴。彼時李悅然在太醫院的相助之下已在陛下面前露了臉,一粒續命金丹讓他成為了這大楚國師,成為了帝王新貴。

  那晚,李悅然飲了很多酒,宴席散去時,蒼茫月色下的溫雅之人他已分不清是夢是幻。但他無法拒絕。李悅然順從地跟隨元川而去。

  他們在宮殿中肆意火熱,酒醉的他不記得自己是如何脫下元川的衣衫,也不記得自己是如何卸下元川發頂的玉簪,更不記得自己是如何吻上元川的唇,貼上元川的身。

  他只記得那是他從未體會過的愉悅,是他從未見過的嫵媚與柔情。

  酒醒之後,懷裡溫熱的身子讓他如墜冰窖。他怎麼能褻瀆他的神明?懊悔與歉疚並不能彌補分毫。

  李悅然還來不及反應,楚衛卻在此時領先帝之命前來尋元川。一切就此暴露,他懷抱著元川靜默地坐著,似乎在等待最後的宣判。

  出乎意料的是楚衛並未戳穿他們,只是向他討了一枚假死藥。

  李悅然那會兒還不懂,直到後來先帝駕崩,羽衛全數自戕追隨先帝而去他才明白楚衛那藥的用意。原來啊,人都是自私,哪有那麼多願意用命去成全自己的忠誠。

  楚衛用藥逃過一死,成為了新帝一黨。他感念李悅然的救命之恩對元川甚至對新帝都多加照料。

  長此以往,元川對楚衛漸漸有了情意。

  這是李悅然自己察覺到的。

  一夜慌亂後,元川求他幫自己,李悅然自是無法拒絕。他故意順從著元川的意思,將自己偽造成那奸惡小人,一步步陷入元川造就的瓮中。

  元川從來不知,即便他不求,李悅然也會出手對付先帝,只求護住他的性命。畢竟,只要先帝在世一日,他們兩人都不算絕對的安全,他自己或許無關痛癢,但元川,李悅然絕不會讓他有事。

  後來的一切令很多人都滿意。

  先帝崩逝,興隆帝繼位,楚衛依舊是楚衛,李悅然仍然是國師。但元川卻怎麼也不願放過自己,醉心於武學不說竟以自宮以求練就卓絕武藝。

  李悅然深知,元川不過是在逃避而已。元川此生最不願憶起的便是那些雌伏於先帝的日子,他厭惡那樣噁心的自己。所以選擇用這樣的方式重生,即便他心裡漸漸裝下了楚衛這人,也無法阻止他對自己的「洗經伐髓」。

  至於他李悅然,一個趁人之危的混帳,有什麼資格去表露真心,有什麼資格去護他愛他?

  所以李悅然在將自宮後的元川救回,在興隆帝地位穩固後便自請閉關,就此避世已將近三年。

  今次元川見靳遙病危讓楚衛喚回李悅然,實在觸動了興隆帝的心。

  往昔他無力庇護元川,甚至得了不少元川以身侍來的便利,如今,他怎麼還會容忍這些出現。

  夜色之下,興隆帝凝視蒼穹,背脊僵直,他甚至不敢回頭看身側之人。

  最初他總對元川心存懷疑,只因不信這世間還有人會真切待他。

  直到這人為他拋下尊嚴,去做了那些犧牲。

  「川叔,你對朕已經足夠了,求您別再做那樣的事……」這年輕的帝王哽咽著祈求。

  「若是嬈妃娘娘真的出事,陛下當如何?」元川順著興隆帝眺望的方向將目光撞入黑暗,「我孑然一身,什麼都沒有了。陛下啊,您年歲尚輕,何不讓自己活得快活些許?」

  「川叔……」興隆帝側頭看著一旁清瘦的人影,細細掠過那幾絲銀白的發,而後沉默。

  元川抬手輕輕拍了拍興隆帝的肩頭,邁步走向黑暗,將興隆帝獨自留在廊下燈影之中。

  人將踏出宮門,外頭紅牆邊便立著一身青藍,清風朗月般的國師大人。

  元川朝他走近,瞧見李悅然發頂有些許濕潤,想來他在此已候了許久。

  「國師大人。」元川向著李悅然行了一拱手禮,「您這是來討報酬的?」

  李悅然直直看著元川,並未搭話。

  元川嗤笑一聲,雙手展開一步步逼近李悅然,「大人,奴才如今這不男不女的模樣,您,還要嗎?」

  「我……」李悅然倒退幾步,竭力壓抑心中細密的疼,「可否陪我喝一杯?」

  「好。」

  元川頷首應是,兩人踏著殘雪聯袂而去。

  正寧殿前,興隆帝依舊立在那處,不同的是,一身墨衣的楚衛頂替了元川所站的位置。

  「楚衛,你知道元川對你的心意嗎?」

  楚衛宛如影子一般靜默,良久,「屬下知曉。」

  「朕從前沒問過,今日想問一問。」興隆帝飛身取下檐前的宮燈,拎著它放在楚衛的面龐左側,眼神肅然,「為何?」

  「陛下想問屬下為何對元川那麼好?還是想問屬下為何知道一切也不予以回應?」楚衛直言不諱地道。

  「都有。」

  「屬下對他好因為他給了屬下活命的機會。屬下不回應是因為不敢肖想救命恩人的心上人……」楚衛第一次無視主僕規矩,抬眸與興隆帝對視,一字一句鏗將有力。

  興隆帝就著燈火一遍遍看過楚衛此刻的神情,而後撤手將宮燈擲向御階之下,緩緩背手轉身,「李悅然心悅元川?」

  「是。據屬下所知,元川於國師有救命之恩。」楚衛望著迅速燃起的宮燈,眼裡映滿躍動的火,不多片刻又緩慢沉寂,最終歸於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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