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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猜得到這位華美雍容的婦人就是自己的親生母親。

  經歷的事情多了,江厭辭早已不是渴望親情的孩童。可是在這個遠處隱約響著喜慶爆竹聲的除夕夜,望著立在夜色下的生母,他心裡到底是生出了一絲別樣的情緒。

  「三郎……」月皊忽然親情拽了拽江厭辭的袖子。

  江厭辭垂眼望向她。

  月皊眼睫顫了顫,半垂下眼,蜷長的眼睫遮了眼裡的情緒,她小聲說:「三郎先把我放下去吧?我慢慢走,三郎先去和母親見一見。」

  月皊敏感地覺得這樣的重逢場合,她興許應該稍微避一避。三郎和阿娘的相認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她晚一會兒再去見阿娘也沒什麼關係。

  江厭辭自然體會不了月皊的小心思,也並沒有去深究。他並不理會在他看來莫名其妙的提議,讓馬繼續往前走。

  短短的相聚路終有盡頭。江厭辭勒住馬韁,讓馬停下來。

  華陽公主已經立在了馬側,目光不舍移開地仔細盯著江厭辭。一瞬也不捨得錯開。

  「厭辭?」華陽公主望著江厭辭,溫聲開口。她努力壓下聲音里的顫音,儘量用溫柔又慈愛的語氣開口。

  明明是第一次見的人,可江厭辭莫名覺得她的聲音那麼熟悉。

  「是我。」江厭辭翻身下馬,立在馬側。他望著華陽公主,道:「縣主過一會兒才能到。」

  華陽公主張了張嘴,千言萬語仿佛黏連在一起,最終化成一句:「好。」

  她的視線又越過江厭辭,望向仍坐在馬背上的月皊,忍下眼裡的酸意。

  與阿娘的視線交匯,月皊卻是一下子紅了眼睛。這幾個月的所有心酸和委屈不受控制地湧上來。她使勁兒掐了一把自己,告訴這裡這麼多人呢,可不能這個時候哭出來。再說了,她不希望阿娘在此刻過多的關注她,阿娘應該和三郎相認,滿眼都是三郎才對。

  她扯起唇角,對著阿娘擺出乖巧又溫柔的笑靨來。

  華陽公主望著她,柔聲道:「怎麼還在馬背上呆坐著?快下來了,我們去半山上坐下說話。」

  開口時是望著月皊的,說到最後,她又將目光移向了江厭辭,亦是與他說——坐下說話。

  那聲「阿娘」被月皊壓下去,她只軟軟地應了一聲:「嗯,好。」

  這樣應了,月皊卻仍坐在馬背上沒有動。她將目光落在江厭辭身上,可偏偏江厭辭正望著華陽公主沒看過來。

  沈元衡笑嘻嘻地開口:「廿廿,你該不會是下不來了吧?」

  「才不是……」月皊軟綿綿地低聲反駁。她又偷偷抬起眼睛,望了江厭辭一眼。

  這一回,剛好撞上江厭辭望過來的目光。

  江厭辭問:「腿好了?」

  華陽公主急問:「廿廿的腿怎麼了?」

  「沒什麼事情,就是在馬背上坐久了有一點點麻。」月皊急忙解釋,小手握成拳輕輕錘了錘腿。

  華陽公主剛往前邁出一步,想要幫月皊揉一揉腿,卻見江厭辭探手,動作極其自然地抱住月皊的腰,將人從馬背上抱下來。

  華陽公主生生停住了腳步,仔細觀察著這兩個人的舉動。

  月皊雙足落了地,立刻將搭在江厭辭臂彎之上的手挪下來,輕輕去敲自己的發麻的腿。

  華陽公主柔聲道:「不要緊吧?歇一歇,咱們再上……」

  華陽公主的話還沒有說完,就看見江厭辭彎腰,直接將月皊打橫抱了起來。

  忽然的懸空,讓月皊下意識地攀緊了江厭辭的肩。她心裡覺得這樣當眾被抱起不好,尤其是在阿娘面前,搭在江厭辭肩上的手不由攥緊了江厭辭的衣料,輕輕扯了扯。待江厭辭的目光落下來,她輕輕蹙著眉,嗡聲道:「放我下去……」

  可是她一句話還沒說完,江厭辭已經收回瞭望向她的目光,看向華陽公主,道:「走吧。」

  華陽公主回過神來,動作有些不自然地點了點頭,才說:「好。」

  她的目光在江厭辭與月皊之間反覆留戀,心中攀滿密密麻麻的思量。

  這處小山丘並不高,暫歇的半山腰更是不遠,不大一會兒工夫就走到了。

  侍女們早就在地面上鋪了厚厚的綢毯。雖說幕天席地,錦繡華毯之上擺放的年夜飯樣樣精緻,什麼都不缺。

  江厭辭的突歸,華陽公主不得不從洛北搬走,來長安定居,這次帶了很多人。東西也是帶了不少。

  江厭辭將月皊放下來,忽然的騰動,讓她那條發麻的腿又被「電」了一下,麻得她擰起了細眉。

  「還沒好嗎?」華陽公主挨著她坐下,動作輕柔地揉著她的腿。

  「好了的!」月皊不願意江厭辭和母親重逢之時,二人將過多的注意力放在她身上。她忍著腿上的不舒服,向一側挪了挪,與沈元湘說話:「沒想到你們兄妹也跟著回京了。」

  沈元湘愣了一下,這才將落在江厭辭身上的目光收回來,細聲道:「阿兄要參加開春的科舉,便厚著臉皮跟著姨母一道進京了。」

  「元衡哥哥一定能高中。」月皊接話。

  坐在遠處的沈元衡笑著望過來,道:「借你吉言!」

  月皊笑笑,沒再接話。她又與沈元湘說了幾句話,實則她心不在焉,悄悄觀察著阿娘和江厭辭。

  可讓她沒有想到的是三郎和阿娘什麼都沒有說,靜默而坐。阿娘慈愛地打量著三郎,而三郎連望過去的眼神也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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