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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姊月慢已在歸京途中,願我兒與月慢、月皊和洽。

  過去十七載,骨肉分離,字淺情深未能盡言。惟願餘生歲歲,再不分離。

  良久,江厭辭將信放下。

  縱使冷漠如他,也能從這字字句句中品出以為母親的用心良苦,心中生出幾分陌生的慨然。

  他從不知道何為親人,很小的時候被師父帶回去,與一群半大孩子們刻苦練武。

  師父對他們一向嚴厲,鞭打責罰家常便飯,吃飽飯都是一件奢侈事。更別說為了讓他們武藝精湛,而給他們身體造成的永久性的創傷。

  可即使這樣,師父也是他們這群孤兒的救命恩人。沒有師父,他們早已餓死街頭。更何況,師父雖對他們嚴厲到不正常,在外卻也會拼死保護。

  老頭子總是說這群孩子我怎麼揍都行,旁人碰一根手指頭都不行。

  師父已經不在了。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就像幼時被師父帶著回去報仇一樣。他們這些活著的人總要尋到當年之事的真兇,給那糟老頭子報仇。

  江厭辭轉眸,視線落在桌上的信箋,逐漸皺起眉。

  身世是個意外,打亂了他的計劃。

  那個真兇,很可能是如今的九五之尊,他的親舅舅。

  他望著那封信,腦海中浮現那位還未見過的母親,第一次希望真兇另有其人。

  要不然,當他屠了皇宮時,不知這位惟願歲歲不分離的母親又當如何輾轉反側夜不能眠。

  江厭辭聽覺異於常人,吳嬤嬤到庭院裡,他已辨出她的腳步聲。他收了信,起身走出去。

  「如何?」他問。

  「一蓮居和百簇閣都空著,姨娘隨時都可以搬過去。」吳嬤嬤稟話。

  ——江厭辭吩咐她給月皊在府中找個小院子。

  他既無心讓月皊做侍妾,她仍住得這樣近,不大好。

  月皊正從梅林回來,紅撲撲的小臉蛋上覆了一層喜悅的薄汗。她立在門外,聽見江厭辭和吳嬤嬤的對話,不由停下了腳步。

  ·

  夜深了。

  月皊躺在窄窄的木板床上,腦子裡亂亂的,怎麼也睡不著。她翻了個身,差點又一次從木板床掉下去。

  月皊擰著眉坐起身,在一片黑暗裡細眉擰著,犯了大難。她一動不動呆坐了好半晌,才終於下定了決心。她穿上鞋子走出小間,朝裡間望去,隱約瞧著裡面尚有光。

  她忐忑地走到門口輕叩,低聲:「三郎,你歇下了嗎?」

  「何事?」

  江厭辭剛打算熄燈安歇,聞言,剪燈的動作停下,望向門口。

  月皊立在門外抿著唇沒有立刻答,沉默了一陣,才聲音小小地問:「我可以進去說話嗎?」

  聲線里的緊張不安藏無可藏。

  江厭辭走到門口,「吱呀」一聲拉開房門。他臨睡前需換藥,此時衣襟未攏合,雪色的兩扇衣襟間胸膛一覽無餘。他身量高,月皊立在他身前,勉強到他喉結。

  房門忽地拉開,月皊一眼望見他的胸膛,頓時神情不自然地垂下眼不敢亂看。

  「就、就是、那個……」她結結巴巴什麼也說不出來,臉頰先紅了。

  江厭辭知曉晚上與吳嬤嬤的對話被她聽了去,他想了想,難得主動開口問:「對那兩個住處都不滿意?」

  「不是!」月皊脫口而出後,又慢吞吞點頭。

  江厭辭皺眉,實在猜不透小姑娘的心思。

  月皊咬著唇,無法啟齒。

  江厭辭轉身,月皊嚇得以為他煩得要將她關之門外,急急往前邁出一步,攥著他的衣角。

  那自然垂落的衣襟被她攥扯,江厭辭大半的胸膛頓時展露。

  江厭辭回望,月皊指尖一顫慌慌鬆手。

  江厭辭也不追問,一邊慢條斯理地將系衣帶,一邊等待著。

  「我……我不去一蓮居和百簇閣。」

  月皊一會兒覺得臉上白得發冷,一會兒覺得臉上燒得滾燙。

  女兒尚有出嫁時,留在江厭辭身邊才能一生侍奉阿娘。

  月皊鼓起勇氣,顫著指尖指向江厭辭身後的床榻,「我、我……我想睡那裡。」

  作者有話要說:

  小江:什麼鬼,你睡我床我睡哪= =

  月皊:卒

  第十六章

  江厭辭的視線順著月皊顫顫抖抖的手指頭回望,落在裡面的床榻上。

  他轉過頭,重新望向月皊。

  四目相對,月皊僵在那裡的手指頭蜷了蜷,慢慢放下來。終是窘得不敢再這般相望。她紅著臉低下頭。

  夜已深,外間只點著一盞燈,微弱的光照不亮偌大的屋子。不甚明朗的光線,正像此時江厭辭不甚明朗的態度,和月皊不甚明朗的心情。

  江厭辭沉默著。

  時間仿佛滾了膠,凝在不上不下的位置動彈不得。月皊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在一片晦暗的寂靜中,她緊張地攥著身側的裙料。心臟一邊怦怦跳動著,一邊又生出只敏感的耳朵,等回應。

  「回去。」江厭辭開口。

  月皊撥攥裙角的手指頭僵了僵。

  她仍舊立在門外,低著頭,不吭聲,也沒聽話地回去。

  僵持還在繼續,只是這次換成江厭辭覺得時間難熬。暖黃的燈光照亮月皊纖細的身量,細細的一條影子一半門裡一半門外。

  「回去。」江厭辭再次開口,語調微沉,多了幾分命令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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