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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彥昭轉身看過去,風雪裡他自己,地上也只有他和馬兒的腳蹄印。

  程彥昭抖了抖頭上的雪,卻一陣風吹過,樹梢上的積雪「啪嘰」一下,掉在他額頭上。

  有家不能回,身上還沒銀錢,雖然說可以投靠旁人,但他這副模樣,怎麼好意思見京中的兄弟?

  程彥昭想了想,解鈴還須繫鈴人,他腦子裡光亮閃過,總算知曉自己該去哪裡了。

  半個時辰之後,程彥昭出現在建國寺。

  「師伯。。」建國寺的小沙彌向程彥昭行佛理。

  師伯?程彥昭心裡一抽,所以宋羨不是與他玩笑,就連建國寺的人都知曉,他將要剃度出家了?而且是拜在主持門下,否則輩分怎麼會這樣高?

  程彥昭有些後悔,生怕就此被扣押:「這麼晚了,寺里不讓人進了吧?」

  「阿彌陀佛,」小沙彌道,「寺中沒有多餘的禪房了。」

  程彥昭剛要嘆口氣離開。

  小沙彌道:「不過師伯沒關係,師伯不是外人,可以與我們同住。」

  程彥昭心底一涼,還不如不能進寺門,可既然來了,就沒有離開的道理,他就讓皇上和家裡人後悔,以為這樣就能讓他害怕?休想。

  如果他出家,他是無所謂,難過的是皇上和父親、母親,他就住下,不信沒有人來求他回去。

  念頭剛過,就聽小沙彌道:「師伯梳洗一下,就跟著我去聽主持講經吧!」

  程彥昭瞪圓了眼睛:「這麼晚了……」

  小沙彌道:「是晚課。」

  程彥昭吞咽一口:「我是說,這麼晚了,沒有晚飯嗎?」

  小沙彌不徐不疾:「寺中戒律,過午不食。師伯還是先來上晚課吧!」

  程彥昭半晌才回過神來,不但不給飯吃,現在還要去念經……

  僧人晚課結束,程彥昭腦海中還迴蕩著念經的聲音,他抬起頭看向建國寺主持惠安大師,惠安大師也剛好向他看來。

  兩個人四目相接,惠安大師目光澄明,他站起身走到程彥昭身邊:「可有不通之處?我可以與你單獨講解。」

  程彥昭張開嘴:「怎麼好勞煩主持。」

  「沒關係,」惠安大師道,「你與旁人不同。」

  程彥昭心裡一梗:「大師,您也知曉了?您不覺得皇上此舉十分不妥?我是戍邊武將,怎麼可能來寺廟,那不是……」

  「阿彌陀佛,」惠安大師道,「只要用心便能做好,施主不必擔憂。」

  說著惠安大師吩咐小沙彌將程彥昭引去禪房歇息。

  寺廟清靜、腹中飢餓,所有一切仿佛都被隔絕在外。程彥昭窩在寺中三日,竟然沒有一個人上門尋他。

  寺里的人倒是對程彥昭愈發的熟絡。

  程彥昭爬上屋頂與小沙彌們一起修葺瓦片,忙乎累了,就坐下來遠望。

  「阿彌陀佛。」小沙彌也跟著坐下來歇息。

  程彥昭看向小沙彌:「你怎麼不與我說話?」

  小沙彌道:「施主心裡有事,僧人不敢打擾。」

  程彥昭有些詫異:「既然我心裡有事,你不是才要與我解惑?」

  小沙彌抬起眼睛果斷地搖了搖頭:「不可說。」

  程彥昭道:「為何?」

  小沙彌道:「施主心裡的事,犯戒律。」

  程彥昭心裡真的有事,坐在這邊,看到旁邊那棵樹,便想起自己小時候母親常來建國寺上香,他就來爬寺里的大樹,這裡的樹哪一棵他都識得。

  他還爬了古剎的房頂。

  程彥昭道:「不瞞你說,這裡的房頂說不得我還踩過。」

  小沙彌沒有說話,程彥昭繼續思量。

  在寺里爬樹如履平地,卻在她面前從樹上摔下來好幾次。

  七歲那年第一次。

  十一歲那年又來了一次。

  摔在地上之後,他睜開眼睛的時候,就瞧見了一雙繡鞋。

  「你還敢上樹?我記得幾年前你也從樹上掉下來。」

  他聽到她問,心裡發虛。

  七歲那年是不小心,而今天這次……是他心虛。

  父親過來做客,他百無聊賴,本想爬到樹上待一會兒,卻看她在亭子裡練琴。

  本來他對調琴什麼不感興趣,剛好瞧見她趁著先生離開的時候,悄悄擺弄手心的竹蜻蜓。

  不知怎麼回事,他就看得入了迷。發現她站起身走過來時,想要離開,衣襟卻被掛住,那麼一著急,腳下失衡……

  「我在這裡看星星。」他扯謊。

  她抬起頭看天:「白日裡能瞧見?」

  「能。」他說。

  她提起帕子掩嘴一笑。

  「真的能,」程彥昭道,「我跟星星說好了,今天晚上它們會格外亮。」

  「真的,不信你來看。」

  他說完,就與父親一起回到了程家,但他沒忘記與她說的那些話,他得讓她看到星星。

  於是他一頭鑽去了屋中,搗鼓起了火器。

  按照他的思量,將火器里的東西倒出來,做成一個捻子,然後將掛在樹枝上的燈籠一盞盞的點亮。

  算計得很好,他覺得自己做得也很好。

  他翻牆潛入她家中,將一切布置妥當,又尋人遞信將她請到院子裡,然後他就將火湊了上去,一串火星之後,他只瞧見火焰「嘭」地一下。

  火沒有點燃樹上的燈籠,而是將整棵樹都點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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