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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府被焚毀、全族遭受欺壓、父親臨危、兄長失蹤、身有傷痛的多重打擊下,任何安慰都是蒼白無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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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無羨此刻的複雜心情,令人難以分辨到底是同情,還是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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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無羨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裡放,把頭別了過去,半晌,才道:「那個,藍湛。」
藍忘機冷冷地道:「閉嘴。」
魏無羨閉嘴了。
柴火燒得炸了一聲。
藍忘機靜靜地道:「魏嬰,你這個人,真的很討厭。」
魏無羨道:「哦……」
他想:「發生了這麼多事,藍湛心頭正煩得要命,卻還有個我在他面前晃來晃去,怪不得這麼生氣,腿受傷了沒力氣不能打我,只好咬我了……我看我還是給他留個清淨地兒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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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忘機睜開眼,心情頓時複雜難言,他從未想過,自己的態度會讓誤會越來越深。
怪不得魏嬰後來遭逢大難,對他沒有半分好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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憋了一陣,魏無羨還是沒忍住道:「其實我不是想煩你……我就是想說,你冷不冷。衣服烤乾了,中衣給你,外衣我留著。」
中衣是他貼身的衣物,原本並不合適給藍忘機穿,但他的外衣已是髒兮兮的不能看。
姑蘇藍氏的人都生性好潔,把這樣一件衣服給藍忘機,似乎有點冒犯。
藍忘機沒說話,也沒看他,魏無羨便把烤乾的白色中衣扔到他身邊,自己披了外袍,默默滾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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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機……」藍曦臣想說什麼,卻見藍忘機閉上眼,只好將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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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一等就是三天。
洞中無日月,之所以知道是三天,全靠藍家人那令人髮指的作息規律,到了時辰自動睡去,到了時辰又自動醒來,因此,看看藍忘機睡了幾覺就能算清時間。
有了這三天養精蓄銳,藍忘機腿上的傷沒有惡化,緩慢痊癒中,不久便又開始打坐靜修。
這幾日魏無羨都沒有在他眼前晃,等藍忘機恢復了平靜,調整好了情緒,又變成那個無波無瀾無表情的藍湛,他這才若無其事地回去,厚著臉皮假裝那晚什麼都沒看到、什麼都沒聽到,也很有分寸地不再撩他好玩兒了。
兩人相處之時不冷不熱,倒也平和。
期間,兩人到黑潭附近窺探了許多次。
屠戮玄武已經把所有的屍體都叼進了龜殼之中,漆黑的龐大龜殼浮在水面上,像一艘無堅不摧的巨型戰船。
前幾次都聽到從裡面傳來沉重的咀嚼之聲,後幾次就聽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類似睡著後打呼嚕的聲音,猶如悶雷陣陣。
兩人本想能不能趁這隻妖獸睡眠之時,偷偷潛入水底,尋找逃生洞口,可最多在水底遊蕩一炷香,便會被那妖獸覺察動靜。
而他們找了好幾次,始終沒找到江澄說的那個洞,魏無羨懷疑是不是被那妖獸身體的某一部分給擋住了,想再把它引出水面,可那妖獸卻像是大鬧一場之後倦了,不怎麼愛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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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洞口若是被妖獸堵住,含光君和魏無羨該如何出去?」
「當然是殺了那隻妖獸出去的,這還用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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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把岸上散落的羽箭、長弓、鐵烙都撿了起來,抱回去一數,羽箭過百支,長弓三十餘把,鐵烙十幾隻。
這時,已是第四天。
藍忘機左手拿起一支長弓,凝神察看它的材質,右手在弓弦上一撥,竟彈出了鏗鏘的金屬之音。
這是仙門世家用於夜獵妖魔鬼怪的弓箭,製造弓和箭的材料皆非凡品。
藍忘機將所有的弓弦都從弓上拆了下來,一根一根首尾連結,結成了一根長弦。
他兩手將此弦繃緊,隨即一甩,弓弦閃電般地飛出,一道白光炫過,前方三丈之處的一塊岩石被擊得粉碎。
藍忘機撤手收弦,弓弦在空氣中破出尖銳的嘶鳴。
魏無羨道:「弦殺術?」
弦殺術是姑蘇藍氏的秘技之一,為立家先祖藍安的孫女、三代家主藍翼所創所傳。
藍翼也是姑蘇藍氏唯一一任女家主,修琴,琴有七弦,可即拆即合,七根由粗逐漸到細的琴弦,上一刻在她雪白柔軟的指底彈奏高潔的曲調,下一刻便能切骨削肉如泥,成為她手中致命的兇器。
藍翼創弦殺術是為了暗殺異己,因此頗受詬病,姑蘇藍氏自己也對這位宗主評價微妙,但不可否認,弦殺術亦是姑蘇藍氏秘技中殺傷力最強、遠近皆宜的一種搏戰術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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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氏弦殺術之名,仙門百家早有耳聞,但見過的人並不多,姑蘇藍氏少有用到這一招的時候。
因此,仙門百家對這招神往已久,而今能有幸一見,都不由自主的集中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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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忘機道:「從內部攻破。」
龜甲固如堡壘,表皮堅硬無比,看似不可突破。
但越是如此,它藏在龜殼之內的軀體部分,就可能越是脆弱。
這一點,魏無羨這幾日也想過,心中清楚。
他更清楚的,則是眼下的局面。
經過三日的休養,他們現在的狀態剛剛達到巔峰。
而再多等下去耗下去,就要逐漸下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