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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無羨道:「王八!」
藍忘機:「有一種神物,便是如此形態。」
魏無羨道:「玄武神獸?」
玄武,亦稱玄冥,龜蛇合體,為水神,居於北海。冥間亦在北方,故為北方之神。
藍忘機點點頭。
魏無羨亮了亮他的牙,道:「神獸長這——個樣子,一口獠牙,還吃人肉,跟傳說的差的有點遠了吧。」
藍忘機道:「自然不是正經的玄武神獸。而是一隻競神失敗,被妖化的半成品。或言,是一隻畸形的玄武神獸。」
魏無羨道:「畸形?」
藍忘機道:「我曾在古籍上讀過記載。四百年前,岐山曾出現過一尊『假玄武』作亂。體型龐大,嗜食生人,有修士命名其為『屠戮玄武』。」
魏無羨道:「溫晁帶我們獵的,就是這隻四百多歲的屠戮玄武獸?」
藍忘機道:「體型比古籍中記載的更龐大,但應該不錯。」
魏無羨道:「都過了四百年,是該長大點了。這隻屠戮玄武當年沒有被斬殺嗎?」
藍忘機道:「沒有。曾有修士組盟準備斬殺,但那年冬日,恰好下了一場大雪,嚴寒異常,那隻屠戮玄武便消失,自此再未出現。」
魏無羨道:「冬眠了。」
頓了頓,魏無羨道:「不過就算是冬眠,也不用睡四百年這麼久啊?你說這隻屠戮玄武嗜食生人,它究竟吃了多少?」
藍忘機道:「書載,當年它每一次出現,所食者少則二三百人,多則整個城池村莊。幾次作亂,至少生食了五千有餘。」
魏無羨道:「哦。那是吃撐了。」
這妖獸似乎喜歡把人整個叼進龜殼裡,不知是不是喜歡儲存起來慢慢享用。興許是四百年前它一口氣屯了太多糧進殼,到現在還沒消食。
——
原本眾修士都沉浸在二人一言一語的對答里,藍忘機的話倒沒什麼,魏無羨接的話總叫人無語凝噎。
——
藍忘機沒理他,魏無羨又道:「說到吃,你辟穀過沒?咱們這樣的,不吃不喝大概還能撐個三四天吧。但是如果三四天之後,還沒有人來救我們,體力精力靈力就都會開始衰弱了。」
若是溫晁那幫人落荒而逃後袖手旁觀、置之不理倒還好,等上三四天左右,也許會等到其他家族的人搬來的救兵。
怕就怕溫家的人不僅不雪中送炭,還要落井下石。
所謂「其他家族」,也只包含姑蘇藍氏和雲夢江氏,若是溫家從中阻撓作梗,「三四天」這個時間恐怕還要翻一翻。
魏無羨收回樹枝,在地上粗粗畫個地圖,連了幾條線,道:「暮溪山到姑蘇,比暮溪山到雲夢要近一點,應該是你們家的人先來。慢慢等。就算他們不來,最多多等個一兩天,江澄也能趕回蓮花塢。江澄人機靈,溫家的人擋不住他,沒什麼可擔心的。」
藍忘機垂下眸子,懨懨的樣子,低聲道:「等不到的。」
——
藍曦臣怔住,不禁心疼的看向弟弟,他當時帶著藏書逃出藍氏,被追殺得狼狽不已,險些喪命,得虧金光瑤救了他,將他藏了起來,才保住了命。
想到這裡,他不禁又看向一側的金光瑤。
金光瑤顯然也想到那段時間發生的事,回過頭,沖藍曦臣微微一笑。
藍曦臣回了個笑容,又看向藍忘機,心中感慨。
他們兄弟二人,當時真是同病相憐,都身受重傷,都被人所救。
幸虧忘機被困在玄武洞的時候,身邊還有個活潑的魏公子,有魏公子在,忘機總不至於一直陷在痛苦中。
——
魏無羨道:「嗯?」
藍忘機道:「雲深不知處,已經燒了。」
魏無羨試探著道:「……人都還在吧?你叔父,你哥哥。」
他本以為,就算藍家家主、藍忘機的父親重傷,應該還有藍啟仁和藍曦臣能主持大局。
藍忘機卻木然道:「父親快不在了。兄長失蹤了。」
魏無羨那只在地上亂畫的樹枝定住了。
上山時那名世家子弟說過,藍家家主重傷。
可他沒想到,會重傷到「快不在了」的地步。
也許是藍忘機這兩日剛剛收到了最新的消息,說他父親快不行了。
雖然藍家家主常年閉關,兩耳不聞關外事,但父親就是父親。
再加上藍曦臣還失蹤了,難怪今天的藍忘機一直格外陰鬱、火氣也格外大。
魏無羨登時有些尷尬,不知道能說什麼。
——
想到接下來發生的事,藍忘機不由閉上眼。
他早該料到,躲不過的。
——
誰知,他稀里糊塗一回頭,整個人都僵住了。
火光把藍忘機的臉龐映得猶如暖玉一般,更把他腮邊的一道淚痕照得清清楚楚。
魏無羨呆了呆,心道:「要命!」
藍忘機這種人,一輩子可能就流那麼幾次淚,偏偏這幾次之一卻被他撞上了。
他這個人最看不得別人流眼淚。
女人的眼淚看不得,看到了就想上去哄一哄、逗一逗,逗到人家破泣而笑。
男人的眼淚更是看不得。
他一直覺得,撞到一個平素強勢的男人的眼淚,比不小心看到一個潔身自好的女孩子在洗澡還可怕,偏偏他還不能上去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