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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廊第一個房間是衣帽間。艾絲黛拉徑直朝長衣櫃走去,拉開綢簾,裡面掛著十來件熨燙妥帖的白袍,還有幾件帶大風帽的羊毛披風。

  她現在最需要這種能掩蓋面孔的披風,毫不客氣地收入囊中。

  除此之外,衣櫃的抽屜里還有假衣領、領結、襯衫、背心等柔軟的奢侈衣物。

  這些對艾絲黛拉沒有用處,她也懶得拿去換錢,準備讓瑪戈拿去撫慰被司鐸壓榨的窮苦家庭。

  她在抽屜里挑挑揀揀,只拿了幾個閃亮的寶石袖扣和貴重的黃金袖鏈,以及一對散發著香氣的山羊皮手套。

  等她搜刮完衣帽間,瑪戈剛好趕到。

  聽說女王的遭遇,瑪戈非常震驚,她沒想到當地德高望重、莊重嚴肅的司鐸,居然是這樣一個吃少女不吐骨頭的惡人。

  幸好陛下比他更加兇惡,瑪戈不無慶幸地想道。

  「你在想什麼?」艾絲黛拉若有所思地望了她一眼。

  瑪戈連忙答道:「我在想,幸好陛下聰明過人,躲過了司鐸的毒手。」又問道,「陛下,抽屜里那些細麻襯衫和絲綢晨衣,都要還給那些女孩的父母嗎?」

  艾絲黛拉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她並不需要司鐸的貼身衣物,太過骯髒;但那些衣物不僅沾著司鐸令人厭惡的體液,也浸滿了少女悲苦的血淚。與其放在這裡被陌生人撿走,不如「物歸原主」。

  瑪戈說:「可是,我怎樣才能找到那些女孩的父母呢?」

  「司鐸已近垂暮之年,卻狂熱地迷戀青春蓬勃的少女,你以為他僅僅是因為好色嗎?」艾絲黛拉淡淡地說道,「只有在少女的身上,他才能感到逐年流失的生命力。他以為殺了那些少女,吃下她們的肢體,就能間接地掌控命運。實際上,除了作惡的罪孽和身上的肥肉,他什麼也沒有得到。」

  瑪戈:「……」陛下不僅手段兇惡,唇舌也兇惡。

  「對他而言,那些少女既是強身健體的靈藥,又是築成權力金字塔的基石。」艾絲黛拉一邊戴皮手套,一邊神態冷靜地陳述司鐸的想法,「他一定會記下每一個被殘害的少女的姓名,甚至住址,以便日後回味和欣賞。你找到那個記名簿,抄錄一份,用來分發司鐸的財產。原版的保存下來,我有用處。」

  瑪戈連連點頭,立刻去尋找艾絲黛拉口中的記名簿。

  艾絲黛拉看向散溢著桃紅色煙霧的鍊金室,戴上斗篷寬大的風帽,推開房門,從容不迫地走了進去。

  房間裡卻空無一人。

  司鐸的妻子逃了。

  艾絲黛拉偏了偏腦袋,露出興致盎然的表情。

  ·

  司鐸倒在血泊中的一剎那,司鐸的妻子——瑪麗娜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她是神聖光明帝國數一數二的鍊金術士。光明帝國嚴令禁止民眾學習使用魔法、巫術,以及豢養帶有魔法元素的生物,但允許符合規定的鍊金術士存在。

  瑪麗娜的嗅覺極為靈敏,能聞出兩個原料相同的鍊金溶液之間極細微的差別。幾乎是司鐸倒地的一瞬間,她就嗅到了燧發槍的火藥味,和那老頭兒的血腥味。

  她是絕不可能給那老頭兒報仇的。他們之間壓根兒沒有感情,結為夫妻,只是為了方便合夥賺錢——司鐸利用名氣招攬客人,她則負責煉製各種各樣的鍊金藥丸。

  此時此刻,司鐸死了,她第一反應只有逃跑。

  那女孩太邪門了。

  要知道,她把蛋糕送過去的時候,舀了一勺加了迷藥的金黃糖漿淋在上面。倘若女孩對蛋糕一口沒動,司鐸會給她警示,讓她過去幫忙,但她從頭到尾都沒有收到司鐸的信號——這說明什麼?

  這說明,那女孩在吃了迷藥蛋糕的情況下,用準度極低、填彈效率極慢、後坐力極強的燧發槍擊斃了司鐸。

  並且,沒人知道她是怎麼在封閉的別墅搞到那把槍的。

  這都不跑,什麼時候再跑?

  一時間,瑪麗娜連二樓那些財物都不想要了。她急匆匆地收拾出一個包袱,戴上灰斗篷的風帽,馬不停蹄地朝別墅附近的樹林跑去。

  她跑得太急,完全沒留意到一縷黑霧如暗中狩獵的巨蟒,悄無聲息地跟在了她的身後。

  她邊逃邊冷汗直冒,非常後悔幫司鐸干那些齷齪事,也非常後悔答應司鐸,往藥丸里混入少女肢體和內臟的提議。

  司鐸認為,這麼幹能提高藥丸的售價,大賺一筆。她就鬼迷心竅地答應了。現在想想,簡直錯得離譜!那些少女對煉藥毫無作用,她幫他殺了那麼多無辜的少女,以後絕對會遭報應的。

  「都是那老東西的主意,我是被迫的……」她六神無主地呢喃道,「你們要報仇的話,千萬別找錯人了……我是無辜的。」

  她這麼說的時候,完全忘了是她親手將那些少女迷倒,送到司鐸的血盆大口裡;也忘了是她親手將那些少女的血肉從骨頭上剃下來,扔進鍊金爐里;更忘了她這些年來的窮奢極侈的生活,都是建立在那些少女慘白的骸骨之上。

  她根本沒有資格禱告。

  瑪麗娜卻相信了自己的謊言,鬆了一口氣。

  就在她快要逃離樹林時,一縷冰冷的黑霧猛地攔住了她的去路。

  那黑霧如同洶湧而來的黑色洪水,帶著死神般陰鬱的氣息,驟然覆蓋了整片樹林。

  瑪麗娜靠著斑駁的月光前行,這黑霧一來,最後一絲寒冷的月華都被它吞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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