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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夕珺無聲落淚,縱然萬般委屈,卻不敢頂撞兄長。

  崔慕禮道:「明天起,身邊再加兩名護衛,有任何異動便派人通知我,切不可輕舉妄動。」

  崔夕珺拭著眼角,訥訥點頭。

  崔慕禮閉目小憩。

  朝堂深嶮,風譎雲詭,行差踏錯便會惹來傾覆之禍。

  眼看立儲將被眾臣提上議程,四皇子與張賢宗屢次向他遞出橄欖枝,尤其是方才,張賢宗親自出馬,以夕珺的婚事為試探,卻被他婉轉拒絕。可想而知,此後崔張兩家涇渭分明,再無談和的可能。

  「千里之堤,毀於蟻穴。」他道:「夕珺,謹言慎行,謹言慎行啊。」

  崔夕珺是個豆蔻年華的閨閣少女,她不懂朝堂爭鬥,不懂陰謀詭計,更不懂兄長肩上背負的重擔有多沉重。

  她唯一能感受到的是,兄長疲憊不堪,似是心力憔悴。

  她想起前幾日,去蒹葭苑時聽到的傳聞。

  據說二哥抬了兩箱子寶樗閣的寶貝獻給謝氏,想請她應許他與謝渺的婚事,豈料謝渺奪門而入,斷然拒絕,並聲稱要去清心庵落髮。

  無論二哥怎樣祈求,謝渺都無動於衷,沒過多久,她便又前往清心庵「小住」,而二哥病症加重,都到了咳血的程度。

  她先時開心,後是茫然。

  謝渺如願沒有成為她的嫂嫂,但二哥卻去了半條命……這是她想要的嗎?

  崔夕珺努力回想謝渺從前討人厭的樣子,但腦中浮現的卻是花朝宴上,她挺身而出的背影;是小慕晟從懷中滑落時,她及時托著自己,那雙細弱而堅定的手。

  謝渺為何要走?在大家都習慣了她的存在後,為何堅持要走?

  崔夕珺忽然問:「二哥,你會去接謝渺回來嗎?」

  許久之後,崔慕禮低不可聞,卻又斬釘截鐵地道:「會。」

  *

  長街敞亮,張家的馬車與崔家背道而馳。

  車內裝飾精緻,華麗非常。張賢宗與張明暢共坐,中間隔著一張紅木案,案上擺著瓜果點心與茶水,另有熏爐吐香,淡煙裊裊。

  張賢宗雙手揣在袖中,眉眼寧和,瞧不出心緒波動。

  張明暢迫不及待地問:「爹,我照你說得辦,將崔夕珺的家裡人鬧出來了,然後呢?您跟崔慕禮提我與崔夕珺的婚事了嗎?他怎麼說?」

  張賢宗朝他搖搖頭,「崔二公子稱,他父親膝下唯有此女,想多留崔三小姐幾年。」

  張明暢沉下臉,不悅地道:「她都十六了,還要留到幾時去?今年與我定親,明年成親,後年再替我生個大胖兒子……這不都剛剛好嗎?」

  張賢宗道:「明暢,你須知崔家世代清貴,尤其二房出了個狀元郎,想必日後風光無限,嫁女選婿當是慎之又慎。」

  張明暢一聽這話,更加不樂意了,「崔家世代清貴,我張家難道就輸他了?您是當朝左相,姑母是皇貴妃,表哥更有望登上——」

  「明暢。」張賢宗微笑著提醒:「在外頭,莫要聲張。」

  張明暢悻悻然地閉嘴,過了會又道:「爹,乾脆您帶著娘直接去崔家提親,料他們不敢駁了你們的面子。」

  張賢宗道:「你是不知道崔太傅與崔侍郎的為人,即便是聖上下旨賜婚,只要他們不允,也能想出辦法抗旨。」

  張明暢氣得橫眉豎眼,「真是一家子都不識時務!」

  「誰說不是呢?」張賢宗眉間掠過冷峭,笑意漸斂。

  這崔家慕禮的確有真才實能,令他在忌憚的同時,更是欣賞有加。然而自去年的升遷宴起,他拉攏數次無果,紅河谷災銀案更是由此子偵破,害得王永奇鋃鐺入獄,在兵部布下的人手也幾近廢置。

  饒是如此,他也不曾放棄,勸動四殿下放低姿態,主動向其子示好。但四殿下設宴當日,此子稱病推脫,惹得四殿下勃然大怒,放話要其悔不當初。

  他再度攔了下來,稱親自再與崔慕禮交涉一回。

  明暢早就向他提過對崔三小姐有意,他便藉此機會,堪稱直白地試探此子態度。

  結果令人大失所望。

  太歲丹也好,張崔婚事也罷,此子都淡聲婉拒,想必心內早已做好抉擇。

  當真是冥頑不靈。

  張明暢敏銳察覺到張賢宗的心情不佳。

  猜也知曉,父親身居高位已久,誰見到他不是恭維奉承,竭力討好?如今卻被崔慕禮一個小輩落了臉面,嘖嘖嘖,真是想想便惱火!

  他越想越氣,不甘心地道:「爹,崔家不允,我們便沒其他辦法了嗎?」

  張賢宗捧起茶盞,緩緩摩挲杯沿,「明暢,你當真想娶崔夕珺?」

  「一開始倒也還好,但他崔家越拒絕,嘿,我還越非她不可了!」張明暢磨了磨後槽牙,不管不顧地道:「爹,我長到這麼大,還沒有想要卻得不到的東西!」

  張賢宗眸中閃過一抹嘲色,語氣卻和藹,「我懂,既然如此,你便按自己的心意去做,只要別太過分,我與你娘都支持你。」

  張明暢眼睛一亮,脫口道:「爹,您待我真好!」

  張賢宗神色無奈又寵溺,「我膝下唯有你一名嫡子,不寵你寵誰?明暢,爹對你沒別的期望,只要你開心就好。」

  張明暢心花怒放,第一反應便是想報答對方,他絞盡腦汁想了想,忽而靈光乍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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