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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宣帝的食指輕動兩下,內侍會意,躬身將案卷呈到案上。
承宣帝今年四十出頭,體型精魄,年富力強,此刻他神色泰然,周身縈繞不怒自威的氣勢。
眾人恭順垂首,無人再敢作響。
御書房只剩下承宣帝翻閱案卷的「沙沙」聲。
隨著時間流逝,承宣帝眉眼漸沉,將案卷一合,抬頭望著跪著的幾人,語氣可親地問:「段修澹,鄭容在,韋道和,俞友良,你們與朕說說,要怎麼個替王永奇求情法?」
能穿上紫袍的皆是人精,見承宣帝此態,哪還有不明白的道理?紛紛往地上一拜,喊道:「王永奇罪無可赦,請聖上嚴懲不貸!」
承宣帝便凜聲道:「羅必禹。」
羅必禹應得響亮,「臣在!」
承宣帝道:「王永奇身為兵部之首仍知法犯法,舞弊徇私,擾亂朝綱,該處以極刑,以儆效尤,然……」
羅必禹一聽便知,王永奇恐怕撿回條狗命。果不其然,承宣帝判他終身監禁,剝奪其官位家產,其家眷,男子流放邊關,女子則入教司坊。
不管眾人心緒如何,承宣帝聖言一出,此案便板上釘釘,再翻不出花頭。
段修澹等人告退,羅必禹向承宣帝細稟其他事宜。承宣帝喝完手邊的第三盞茶,揮揮手道:「先到此為止。」
羅必禹道:「微臣遵命。」
臨走前,承宣帝獨留了崔慕禮,有別於對老傢伙們的不動聲色,承宣帝多了幾分真切地關懷,朝他招手,「你身上有傷,不宜久站,來,坐下說話。」
崔慕禮拱手,「謝聖上。」
「傷好些了?」
崔慕禮道:「多謝聖上關心,幸有三名太醫醫治得當,微臣已好多了。」
承宣帝的台詞很熟悉,「那便好,若要用什麼珍稀藥材,儘管去太醫院支。」
崔慕禮道:「微臣謝過聖上。」
「行了行了,別滿口道謝,朕聽得耳朵都長繭了。」承宣帝道:「小小年紀,怎地跟太傅般橛守成規。」
崔慕禮眸中漾起些許笑意,「微臣由祖父一手教導,自然有他老人家的風範。」
承宣帝問他,「朕有些日子沒見太傅了,他可還好?」
崔慕禮道:「勞聖上惦念,祖父一切都好,昨天正在說,他得了一副象牙圍棋。改日要帶進宮跟聖上切磋棋藝。」
承宣帝笑道:「好,你回去轉告太傅,朕隨時恭候。」頓了頓,他道:「懷瑜此番再度立功,想要什麼嘉獎?」
崔慕禮道:「微臣不過是盡分內職責,聖上無需——」
承宣帝擺手道:「朕問你話,你回答便是,別學羅必禹那老傢伙,嘴裡一套一套的。」
崔慕禮無奈道:「聖上,臣並無想要的東西。」
承宣帝意味深長,「懷瑜已有十九,遲遲未定親事,要麼你告訴朕,你心儀哪家貴女,朕替你們指個婚。」
佳人倩影浮於腦海,崔慕禮語調輕揚,說道:「謝過聖上好意,家父已為懷瑜相看好了親事。」
「哦?」承宣帝頗感興趣,「是哪家的千金?」
崔慕禮避而不答,從容道:「待正式定親,懷瑜定第一時間告知聖上。」
承宣帝也不勉強,道:「行,那嘉獎便記在朕這裡,等你想到要什麼了,再來跟朕說。」
從御書房出來,晚霞伏臥天際,整個皇宮陷於迤邐綺色中。
崔慕禮慢步走著,身後依舊跟著一名羽林衛,只他濃眉大眼,氣質粗獷,與往常俊美的那位全然不似。
出宮門前,崔慕禮隨口問了句,「周三公子今日在何處當差?」
「崔大人是指念南?」侍衛喊得親熱,「他秋狩期間立了大功,聖上特許他休息兩日,這會應當在城中與朋友喝酒慶祝呢。」
……是嗎?
……當然不是。
周某人算好時候,趁著崔慕禮不在,大搖大擺地進了崔府。
「我來找崔二。」
二公子不在呢。
「什麼?崔二已經復工了?」
對,前幾日就回刑部做事了。
「那真是不巧……無礙,我去花園裡逛逛,順便等他。」
啊?公子不知何時才回來,您恐怕要等很久。
「沒事,我自己找些樂子,不會無聊。」
喬木懷疑周三公子另有所圖,但身份有別,他又與公子交好多年,從前也不是沒行過此事。
他硬著頭皮答應,將周念南領到花園亭中,奉上茶水點心後,恭順地侯在一旁。視線偶然掃過周三公子的臉,隨即又垂首斂眸。
周念南坐在石凳上,雙手揣在袖裡,心不在焉地四處看。
「嗷。」
喬木眨眨眼,嗯?什麼東西在叫?
「嗷~」
喬木不著痕跡地尋找,是哪裡發出的動靜。
「嗷~嗷~」
喬木循聲望去,似乎是周三公子的袖子在叫。
莫非是袖子成精了?
喬木扯扯嘴角,很想裝作沒聽到,奈何那「袖子」叫得也太歡快了些。
「周三公子。」他忍不住道:「您袖裡裝了什麼東西?」
周念南提了提手肘,臉不紅氣不喘地道:「喬木,我看你臉色發青,是不是昨晚沒睡好覺,出現幻聽了?」
喬木道:「回公子的話,奴才一覺睡到天亮,好眠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