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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慕禮道:「若我說要緊,你會打消對阿渺的意圖?」
「你想得美。」周念南咧嘴一笑,「不瞞你說,我與謝渺正漸入佳境,相信不多時,你便要稱我一聲表妹夫。」
崔慕禮道:「你往日混跡賭場,難道不曾聽過一句話?」
周念南問:「什麼話?」
崔慕禮淡瞥他一眼,「莫笑太早,小心先贏者,巨輸。」
第80章
古往今來, 中秋佳節皆是闔家團圓之日。
然就在中秋前夕,京城兵部尚書府被查抄,兵部尚書王永奇在半夜酣睡時被緝拿, 打入傳聞中只進不出的詔獄。
有小道消息所稱, 王永奇此次被捕, 或與紅河谷災銀案有關。
在世人聞風喪膽的詔獄之中,王永奇被單獨關押。密室幽暗潮濕,房頂低矮,成人無法起身, 只能躬縮在角落。
他衣衫襤褸,遍體鱗傷,身上混雜著血汗與腐爛交織的氣味,臭不可聞。
離他被捕已經過去三日, 期間,無論他如何要求面見聖上, 都似石沉大海,杳無音信。
看來聖上心中已有定奪。
王永奇勾唇冷笑,眼中寒光陣陣。
真是小瞧了他們啊……
他用鐐銬撞牆, 嘶聲大喊:「來人, 本官有話要說!」
獄卒不耐煩的聲音隔牆傳來, 「王尚書,你現下可不比往日,想見聖上?恐怕只有在夢裡才能見到咯!」
此等嘍囉,若放在以前, 他動動手指便能將他碎屍萬段……
王永奇神色陰戾, 怒意翻湧, 偏只能忍氣吞聲道:「本官要見崔慕禮, 有些話,本官只與他一人說。」
外頭靜了會,獄卒道:「是皇上欽點的狀元郎,如今的刑部郎中,前途不可估量的那位崔二公子崔慕禮?」
一連串的頭銜叫得王永奇青筋直跳,從牙縫中擠出一個字,「是。」
獄卒道:「我可以幫你通傳,但見不見你可是崔郎中的事。」
消息不多時便傳到崔慕禮跟前,他問:「王永奇認罪否?」
獄卒道:「回大人,王永奇嘴硬的很,無論羅尚書怎麼拷問都不鬆口,只天天喊著要見聖上。聖上不肯見他,他便改口要見你,說有些話只與你一人說。」
崔慕禮道:「那便走一趟吧。」
*
審訊室內,牆上掛滿各式刑具,目所能及處,皆斑駁著枯涸發黑的血跡,經年難清。
王永奇頭戴枷鎖坐在桌案後,手腳均上著粗沉的鐐銬,整個人狼狽不堪,偏又從骨子裡透著股冷森。
與之相反,崔慕禮坐在五丈外的靠背椅上,神容出眾,宛若天人。
獄卒退下,此間獨剩他們二人。
王永奇的目光猶如蛇信,危險游離在他臉龐處,「崔賢侄,數月不見,爾真當令本官刮目相看。」
崔慕禮道:「大人謬讚,下官不過盡忠職守,做好分內之事。」
「事已至此,你又何必惺惺作態?倒不如與我打開天窗說亮話。」王永奇不屑道。
崔慕禮問:「便依大人所願,您想從何說起?」
王永奇眼神閃爍,難掩複雜,「從你如何得知是我轉移走災銀開始說起。」
崔慕禮笑回:「不瞞大人,我有神仙相助。」
神仙?我呸!
王永奇只當他在戲弄自己,忿然撐桌站起,鐐銬頓時嘩嘩作響,「你這狂妄小兒,莫非以為本官被捕,你便高枕無憂了不成?」
崔慕禮便道:「下官當然知道大人權勢滔天,不僅牢牢把持兵部,背後更有人保駕護航,然而這一回,大人確定他保得住你嗎?」
王永奇聞言反倒找回理智,面無表情地坐了回去,「本官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崔慕禮道:「大人能咬死不知,但您的叔父王科易,王府尹呢?聽說他在牢里受盡折磨,已然胡言亂語,叫嚷著,災銀明明該出現在……其他地方。」
王永奇臉上閃過一道諷意,似乎在嘲笑他的天真,「崔賢侄果真是裝模作樣的好手,之前是本官看走了眼,竟以為你是可造之材。如今看來,你與羅必禹那老傢伙是一路貨色,鼠目寸光,無可救藥。」
崔慕禮面色自若,拱手道:「能得大人如此評價,下官深感榮幸。」
獄卒敲門,進來在崔慕禮耳邊說了一句話,便又退離。
崔慕禮望向王永奇,「王科易死了。」
王永奇忽而放聲大笑,道:「來人啊,本官要畫押認罪,不過是一死,有何所懼?十八年後,本官又是一條好漢。」
崔慕禮早已預料到結果,王永奇能坐到兵部尚書的位子,心性堅韌非常人所能比,想由他入手掰倒張家,幾無可能。
王永奇笑完,陰惻惻地盯著他,「崔家小兒,從今以後,你最好要加倍小心,否則行錯一步……呵呵……」
「下官謹記大人當初教誨。」崔慕禮收袖而立,輕描淡寫道:「棄暗而投康莊大道,下官定會每日三省吾身,莫步大人後塵。」
*
從詔獄出來,崔慕禮登上馬車回府,不料途徑西市時,有兩頭瘋牛衝破柵欄,在街頭橫衝直撞,頂傷無數路人。
官差還未到場,無人主持秩序,百姓們抱頭四處尖叫亂竄,場面登時亂成一鍋沸粥。
崔慕禮掀開簾絡,快速打量後,低聲吩咐沉楊領人去制服瘋牛。無獨有偶,沉楊的背影剛消失,崔慕禮的座駕忽然發狂,舉頸長嘶著,同樣在人群里撒起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