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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貴?瑾言愣了愣。“這是什麼說法?花雕……就算是十六七年,怕是不如梨花白吧?”

  沈靜舟頓了頓,無奈嘆息道:“不可教也。”

  瑾言不滿道:“如何不可教了?你倒是說說這名堂。”

  “女兒出生時埋下的酒,你說是什麼?”

  “女兒紅啊。”瑾言脫口而出,而後怔住片刻,恍然大悟,“素馨如今是十六七歲了啊。”隨即笑眯眯道,“是了,該給素馨丫頭找個好人家了。”

  素馨卻是沒了幾分興致:“我不曾想過的……這酒原以為是見不著了。如今家考泉下有知,應是安心了。”

  “罷了罷了。”瑾言搖頭道,“只是說笑,倒勾起你的傷心事了。”

  素馨聞言,忙收了收臉上的悲色,笑道:“往事雲煙。素馨多蒙先生和普善師父照拂,已是萬幸。酒是死物,再金貴也不比生人。素馨借花獻佛,用這酒拜謝兩位大恩。”說罷便將兩壇一起啟封,為沈靜舟與瑾言二人斟滿了酒。

  十數年的陳釀果真是不同凡響。饒是沈靜舟同瑾言都算是善飲之人,這兩大壇喝著,也是微醺了。

  瑾言撐不住,早早回屋歇著了。

  沈靜舟倒還清醒些,不願辜負了今夜的月色,一手支著頭,靠在竹榻上,一手依舊把玩著白玉酒盞。

  “春風十里揚州路,卷上珠簾總不如……”

  不知不覺,竟念叨出聲。這句詩是應景,可到底有些輕浮了。

  “這首詩我知道,前頭兩句是‘娉娉裊裊十三餘,豆蔻梢頭二月初’。”素馨想想,又笑道,“豆蔻……也是出自廣東呢。”

  “也?可還有其他?”

  “先生忘了?先前您考我藥典時說的,廣東的素馨能開整冬呢。”

  “是啊,廣東……是個好地方。”

  “兩廣的風土人情,想必與中原和江南,有很大不同吧?”

  “那裡毗鄰南訣,從前不怎麼太平。不過如今應是可以安心了。”

  素馨猶豫半晌,終還問道:“先生……想去遠遊嗎?”

  “自然。”沈靜舟笑道,“江湖之廣,非是親歷不得知。”他思緒飄遠幾分,“從前以為,便是在天啟終老一生,看得再多,皆是求之不得。故而每到一地,都是行色匆匆,除了公務,也分不出多的心思賞一賞山水。”

  “如今不會了。”素馨寬慰道,“今後,先生想去何處,再無拘束。”

  “那你呢?”

  素馨被問得一愣:“我?”

  “若我外出遊歷,你又有什麼打算?整日裡這樣待著,怕是無趣極了吧。”

  素馨答不出來。

  “你醫術不錯,不妨開個醫館?也是子承父業。日後恐有雲大夫扁鵲再世之名遍傳江湖了。”沈靜舟揶揄道。

  “先生就別笑我了,我這點醫術,在真正的大家眼裡,怕是連皮毛都算不上了。”

  “你年紀尚小,日後自還有諸多際遇,不可妄自菲薄。”

  際遇?素馨想了想,突然笑道:“不如,先生帶我一同去遊歷可好?”

  不等沈靜舟答話,她又忙道:“放翁曾言,‘紙上得來終覺淺’,自是要讀萬卷書,行萬里路。醫術更不比旁的,是關乎性命的要緊。既然要做大夫,也必要去各方各地尋訪問藥,不然怎會有‘游醫’之名呢?先生你說對不對?”

  沈靜舟無奈笑道:“你這般急切做甚,我可曾說過不帶你去?”

  “那先生,是答應了?”

  沈靜舟微微笑著,點了點頭:“江湖人素來喜好爭鬥,我此去怕是多少也有舊日恩怨。若有傷勢,恐要勞煩雲大夫費心了。”

  素馨被他幾番調侃,面上紅了幾分,思來想去,拿了前幾日讀到的詞句來回:“先生方才送了我一句詩,我想了許久,才得了一句來還。”

  “哦?洗耳恭聽。”

  “是先前讀書看到的一句詞,覺得正配先生。‘應念嶺表經年,孤光自照,肝膽皆冰雪。’”

  沈靜舟愣了下,隨後搖頭笑道:“你倒是看得起我,把我和張安國相提並論。這首《念奴嬌》是安國自語,你用來贈我,真是謬讚了。”

  “為何不可,先生風骨,不是我贊得,而是人皆共睹。”素馨絞盡腦汁地回憶著伯庸曾提過的人名,“比如永安王,比如百曉生,再比如,還有當今聖上!”

  沈靜舟瞭然:“這定是伯庸同你講的吧?”

  素馨不好意思道:“先生英明。不過伯庸雖是有幾分不羈,但從來都不誆我的。這些話,想必都是實情了?”

  見她滿是好奇地盯著自己,沈靜舟也只好無奈嘆道:“是真的。”

  “所以啊,君無戲言,”素馨眼睛都笑成了彎彎的月牙,“先生可一定要帶我去遊歷這大好河山啊。”

  沈靜舟從前以為,若他身在江湖,必定要做個遊俠,浪跡天涯,何不快哉。

  但他人到中年終得自由時,卻覺得,人生在世,覓得知己,守方宅院,也是一大樂事。隱於鄉野,得家當歸。畢竟,心無枷鎖,何處不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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