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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秀抬起手掐住自己的太陽穴,那麼用力,指甲都已經在太陽穴上掐出來血痕。

  而他的太陽穴位置有許多這樣的痕跡,可見他不是第一次這樣做了。

  他掐的那麼狠,那是對那個隨從燒掉了名冊的恨,是對他自己的恨。

  「那時候我沒記住那麼多名字,我真的想記起來……」

  聲音在發顫。

  沈如盞起身,拉開他的手,在那一刻,她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謝秀的痛苦,那種無邊的痛苦。

  謝秀去了西峰關一年,在其中的十一個月他都與那些邊軍士兵互相看不順眼,他又怎麼可能去好奇每個人的名字?

  那個時候的他,對身邊的土包子們充滿了嫌棄,甚至可以說是厭惡。

  最後的不到一個月段的時間,那些兄弟們接納了他,可他能記住自己手下每個人的名字,能記住將軍身邊那些親兵的名字,卻記不住其他人,其實他根本就不曾知道過。

  每個人家裡都收到了撫恤,已經是兩年之後。

  即便如此,他依然痛苦,因為他現在雖然記住了那些名字,卻和自己腦海里那些面容對不上號。

  他找不到名冊,只好托人到大楚兵部去查,卻發現大楚兵部根本就沒有那座小城裡所有士兵的名錄檔案,別說士兵們,連將軍的名字都沒有。

  因為將軍背叛了謝家,這其實是謝家的人從中安排,謝家故意讓兵部不給那座小城的邊軍發放物資補給,發放軍費,想逼著將軍回家來。

  然而……

  這也是謝秀如此痛苦的原因之一,他在拼了命的想找到那些人名字的時候,才發現原來自己的家族在其中扮演著多醜陋的角色。

  再後來,他派人輾轉到了涼州,求見澹臺器將軍,在涼州軍中得到了完整的名單。

  其實那時候謝秀根本沒有抱多大希望,因為他知道,澹臺將軍根本沒理由有這樣的名冊,因為並不是直接隸屬的關係。

  但他沒有想到的是,澹臺將軍讓他派去的人給他回信,告訴他,西疆每一座邊關,每一名邊軍士兵的名字,在涼州都可以找到。

  那一戰,關內的大楚軍隊沒有來支援,因為他們兵力薄弱,覺得去了也是送死。

  是遠在八百里之外的涼州軍,在大將軍澹臺器的帶領下,星夜兼程的趕到。

  殺退了西域人,也為戰死在西峰關的那些兄弟們報了仇。

  得到名冊之後,謝秀立刻安排人給所有陣亡兄弟的家裡送去撫恤,送十倍的撫恤,這些銀子都是他自己出的,之後每年都送。

  可他覺得,自己彌補不了那虧欠。

  因為謝家的人在兵部的造冊名單中抹掉了那些名字,他們至死都不知道,其實他們不算是大楚的軍人。

  他每一次回想起來都痛苦無比,唯一的辦法就是折磨自己。

  謝秀兩邊太陽穴上那些掐痕,就是他一次一次試圖把名字和面容匹配上卻無法成功的折磨。

  因為他是最後活下來的人,所以他幾乎參與了每一個陣亡兄弟的善後,每一張臉他都記得,可是名字呢?

  名字重要嗎?

  重要!

  沒有名字,後世的人如何記得他們是英雄,如何記得他們為了守護中原而戰死的過往。

  你去告訴別人說,我記得每個人的臉,那是多麼蒼白無力的話語。

  沈如盞在謝秀的肩膀上輕輕拍了拍,回到自己座位那重新坐好。

  謝秀經歷過的事,謝秀心中的痛苦,她都有。

  「姐,你……什麼時候走?」

  謝秀問。

  「明天。」

  沈如盞道:「我還要趕回去。」

  謝秀又問:「生意上的事還好嗎,若是需要謝家幫忙……」

  後邊的話他卻說不出口,他這些年和家族之間的關係,其實並不是很融洽。

  他選擇和楊玄機死戰一場才投降,就是他對家族命令最大限度的抗爭。

  別人都以為,他帶兵和楊玄機的天命軍交戰,是為了向楊玄機證明他的能力。

  可實際上,他需要這樣做嗎?謝家需要這樣做嗎?

  他只是不想被家族擺布,可是又掙脫不開綁在他身上的枷鎖。

  沈如盞語氣平和地說道:「生意場上的事都好辦,畢竟我已經做了這麼多年生意,都理順了。」

  謝秀依然低著頭:「那就好……那就好。」

  沈如盞從袖口裡取了一件東西放在桌子上,然後起身:「我先回客棧,若你還有什麼事交代,可以派人到客棧告知,我明天一早才走。」

  謝秀側頭看向她放在桌子上的東西,先是愣了一下,然後眼睛驟然睜大。

  片刻後,他猛的抓起來那個東西,雙手捧著,且雙手都在劇烈的顫抖著。

  那是一塊軍牌,西峰關邊軍的軍牌。

  這樣的軍牌上沒有名字,只刻著哪支軍隊的番號。

  牌子上一共只有五個字,西疆西峰關。

  無法確定這塊軍牌是當初哪個兄弟的,可對於謝秀來說,這就是這世上最珍貴的東西,而他自己的軍牌已經不可能再找到。

  被俘之後,他們幾個人的軍牌都被西域人扔了,還在西域人的腳下狠狠的踩。

  「姐……」

  謝秀起身,雙手捧著軍牌,對沈如盞深深一拜。

  沈如盞道:「好好的,你的將軍會希望你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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