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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拉著武親王的手:「王叔隨朕回家!」
人群中,歸元術看了一眼武親王,又看了看武親王隨行的人那一身襤褸衣衫,就知道武親王回來怎麼可能是大勝而歸。
武親王的大軍都不敢靠近都城,而是在遠處駐紮,就足以說明其狼狽,不敢被人看到。
此時武親王手下的士兵,身上連甲冑都沒有了,衣服破爛,面黃肌瘦,若這般模樣被百姓們見到,誰還會覺得大楚能堅持的住?
那可是天下致銳的左武衛啊。
歸元術又看了一眼群臣最前邊站著的李尚,也看到了緊挨著李尚的黃維安。
他沉思片刻,轉身離開。
李尚又怎麼可能不清楚武親王的窘迫,怎麼可能不清楚左武衛的狼狽。
他壓低聲音對手下人說道:「立刻去組織人手,不管用辦法,組織隊伍從府庫把戰服甲冑送去左武衛大營,我也不管用什麼辦法,擠出來糧草物資一併送過去。」
這話正好被從他身邊經過的武親王聽到,所以武親王都忍不住感激的看了他一眼。
這個年輕人他似曾相識,好像有些印象,但卻記不清楚,看他身上二品紫袍的官服,武親王便明白這是陛下啟用的新人。
年輕人有如此頭腦如此安排,武親王也覺得此人可堪大用。
大楚畸形的強盛在什麼地方可以展現出來?
兵部武庫。
沒錢沒糧,但是武庫中的兵器甲冑多的難以計數,可這說起來值得驕傲嗎?
這其中的齷齪,只有兵部那些大人們心知肚明。
每年,兵部都會要求製造多少兵器多少甲冑多少器械,不管需要不需要,都要做。
這是兵部那群大老爺們最大的利益來源之一,數量當然不能少,質量嘛……
反正沒人查。
假如每年朝廷撥款是五百萬兩,全部用於製作這些東西,保質保量的情況下,可能是五萬套,從甲冑到兵器再到護具。
如果質量沒有要求的情況下,還是五萬套的數量,那還需要五百萬兩嗎?
兵部得到撥款,上下剋扣,到武工坊還是要剋扣,真正用於製作這些東西的款項能剩下一百萬兩就是好事。
如此的大楚,不頹敗才怪。
做皮甲的皮子,一層皮子切成三層,再說弓箭,甚至能混帳到用蘆葦杆來糊弄,只是看起來像是箭而已。
但是武庫的那些人會藏,每年都把以前存的品質好的東西往外挪,把新造的東西往裡邊運。
如此一來,就算是有人裝模作樣的來查查,最起碼場面上看不出問題。
可是以前存的好東西,早晚都有用完的時候,那些糟粕,早晚都有露面的時候。
不久之後,世元宮,東書房。
「去給王叔燒水!」
皇帝吩咐內侍:「為王叔洗去一身征塵。」
武親王剛要拜謝,皇帝卻拉著他的手走到一邊坐下來:「王叔辛苦,先坐下來說話。」
他一擺手,甄小刀立刻就反應過來,轉身出去吩咐朝臣可以散去,陛下要和武親王多聊會兒。
東書房裡只剩下了幾個人,包括李尚和黃維安等人,他們都是皇帝啟用的新人,如今大楚朝廷里的柱石。
「陛下。」
見朝臣大多退去,武親王再次起身要叩首請罪,皇帝卻嘆了口氣:「王叔,你在這樣,朕心裡會很疼。」
武親王只好作罷,一時之間,場面就顯得尷尬起來。
李尚站在一側,不敢正眼去看,時不時的掃一眼那年邁的武神,心中生出一種戚戚之感。
他在崇文院求學的時候,武親王曾經多次到崇文院授課,那時候的武親王,看起來真的是仿若站在雲端的天神。
哪怕那時候大楚也已經到處都有叛亂,可那時候也沒有人覺得大楚會那麼快就不行了。
此時李尚甚至從這位老武神的身上,聞到了一種腐朽的味道,這讓他更加的擔憂。
這樣一位老人,還能扛著大楚走多久?
所以他又不得不想到了尉遲光明,他想不明白為什麼大哥要叛逃。
陛下對大哥是那麼的在乎,那麼的重視,他看得出來陛下是真的把尉遲光明視為武親王的接班人。
也許在武藝上,尉遲光明和武親王差距還大,但是在領兵的才能練兵的技巧上,尉遲光明已經不遜色多少。
只要給尉遲光明一點時間,成為大楚的新一代武神絕對不是問題。
越想,他心裡越難受。
皇帝對武親王說,不用避諱李尚他們,戰局到底如何,請武親王明言。
於是,武親王就仔仔細細的說了一遍,每一個聽者的臉色都越來越沉重,烏雲壓頂一樣。
李尚他們一直陪著武親王到深夜,皇帝在期間甚至要親自為武親王搓背,武親王自然不敢應允,但陛下的態度已經表達的格外清楚,那就是不管怎麼樣,武親王依然是大楚第一重臣,無人可及。
深夜的時候,李尚乘坐馬車回到自己家裡,下了車回望皇宮方向,也不知道想了些,愣神了好一會兒。
進門之後就忍不住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卻吐不出一身的疲憊和滿心的陰鬱。
「大人。」
管事連忙上前:「有大人的一位老友,在書房已經等大人半夜了。」
「老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