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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好了是五十二步路,走不好是一步一輪迴。
小夥計已經在後退,因為他知道自己絕對不是對手,能悄無聲息的走到松鶴樓門口的人,他一定打不過。
雁北城將長劍綁在自己身後,手中握住長鞭開始邁步向前。
「雁先生。」
松鶴樓的掌柜段繼師走出門,朝著雁北城抱了抱拳:「為什麼是你來?」
雁先生道:「沒有那麼多為什麼,如果凡事皆按道理而行,這世上便會少一半犯錯的人。」
段繼師道:「雁先生在我們這還存著一壇酒,那可是好酒,三十年的陳釀。」
雁先生道:「如果我走進松鶴樓,我自己喝掉它,如果我沒走進松鶴樓,想請你們幫我灑在地上。」
他邁步走上大街,從這邊走到那邊,五十二步。
他邁出了第一步。
這一步,腳底還沒有落在大街上,至少有一百餘支弩箭從松鶴樓那邊激射過來。
每一個窗口都有人,每一個人都訓練有素。
而此時,曹獵就坐在一樓正堂里等著吃早飯,李叱還沒有到,早飯就還沒有開。
他看著對面大街上走過來的,在桌子上鋪好的宣紙上寫下一個雁字。
沉思片刻後,在雁字後邊加了一個字。
幾?
幾個的幾,幾多的幾,幾個人的幾,幾多高的幾。
昨天小張真人來過,下午,他們坐在酒樓里喝茶閒聊的時候,小張真人也說起了他和餘九齡說過的那些話。
關於寧王這邊有多少個高手的判斷,而這些高手在小張真人看來,都是一。
不管是一下還是一中,都已經是江湖中站在最頂峰的那一類人。
小張真人說,這麼多一中一下加起來,難道還打不過一個可能是一上的人?
當時曹獵說……你怎麼知道對面只有一個一?
小張真人怔住。
曹獵說,你雖然是江湖中人,但你不懂什麼是江湖,江湖中有多數赴死,皆因情義二字。
你也不懂,並不是你覺得的那樣,壞人的那邊就沒有人情,就沒有人講情義二字。
曹獵在紙上寫下這個幾,換一個說法就是……他想知道是從幾開始。
如果以一開始,那今天這局面,難道還能有多低級?
他不太希望是一開始,那樣會變得很難。
李叱希望那些人在他來松鶴樓的半路上動手,但是這些人顯然沒打算按照李叱希望的那樣去做。
曹獵沉思這是為什麼,大概幾息之後就想明白了。
因為對方想讓寧王這邊的人動起來。
曹獵覺得自己是一個誘餌,寧王覺得他才是誘餌,可現在……雁北城才是。
一百多支弩箭,在那條長鞭前像是泥沉大河一樣,連一點水花都沒有濺起來。
長鞭像是一條巨蟒在雁北城身前盤旋,轉動起來的鞭子就不是一層防禦,而是很多層。
轉多少圈,就有多少層,這便是軟兵器難練的地方,也是軟兵器強悍的地方。
一步,兩步,三步……
雁北城盪開一百多支弩箭,人已經往前走了三步遠。
就在這時候,在松鶴樓掌柜段繼師的身後有一人邁步而出,這人看起來四十歲左右模樣,身材已經發福到有些走形,肚子腆著,低頭的時候,大概不會看到自己的鳥。
這不是他一個人的悲哀,到了他這個年紀,很多人都有這樣的悲哀。
他從松鶴樓里出來,走過段繼師身邊。
段繼師說:「你可能有些勉強。」
中年胖子說:「我兒子十九歲了,他一直不喜歡我,因為我是混暗道的,豫州城裡混暗道的人有一半尊敬我,其中卻沒有他。」
段繼師點頭:「懂了。」
中年胖子回頭看向坐在那的曹獵:「驚謫候,你說過,你生而高貴,也歷來高貴,所以你的朋友不多,我不是你的朋友,我叫金滿堂。」
曹獵道:「你兒子叫金展意,我知道。」
金滿堂笑起來,很釋然的笑。
他邁步繼續向前:「老段,最先走出來的人會更容易被記住,對不對?」
段繼師再次點頭:「我會幫你記住。」
金滿堂騰空而起,兩條大袖像是吃飽了風的船帆,用衣袖硬生生的擋住了長鞭。
砰地一聲,兩條衣袖盡碎。
用兩條衣袖為代價,換了那條長鞭在半空中停滯。
下一息,金滿堂已經掠至雁北城身前,一掌朝著雁北城的心口位置拍落。
雁北城的長鞭在左手,長劍在背後,他右手抬起來,中指食指併攏往前一點。
這一點,就在金滿堂的掌心。
兩指透過,掌心洞穿。
那一刻,金滿堂的眼睛驟然睜大。
雁北城輕嘆一聲:「你是混暗道的人,不該在這。」
金滿堂道:「我是混暗道的人,我今日若不能在這,以後也不能了。」
雁北城忽然有些悲傷起來,他輕嘆一口氣後說道:「我以為你是為了錢不要命,畢竟驚謫候很有錢。」
他悲傷,是因為他明白了,金滿堂也是來赴死的,也是因為感情而來赴死的,與他一樣。
於是便有了些悲傷。
金滿堂笑起來:「就是為了錢啊,為了以後我孩子手裡用的是乾淨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