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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樣?」

  「櫥櫃裡是空的。那支槍不見了。接著我聽見他說:『杯子在你右邊的櫥櫃裡。』我轉過身,槍在那兒呢——在他手上。他用槍指著我,哈哈笑起來。」

  「然後呢?」

  「然後?」

  「你當時是怎麼想的?」

  「我想,那把槍是我最後的逃跑機會,現在——現在他要殺我了。」

  「你認為他會殺你?」

  「我知道他會。」

  「那他為什麼遲疑不決呢?」我問,「為什麼他不當機立斷,在闖進你們房子的時候就殺了你?」

  艾麗西亞沒有回答。我看了她一眼。我感到很驚訝,她的嘴角竟然掛著微笑。

  「我小時候,」她說,「莉迪亞姑媽有一隻小貓。一隻虎斑貓。我不大喜歡它。它很野,有時候會用爪子撓我。它一點也不溫馴——而且很殘酷。」

  「動物的行為難道不是出於本能?它們怎麼會殘酷呢?」

  艾麗西亞的目光咄咄逼人:「動物有時候是很殘酷的。那隻小貓就是。有時候它從野外抓回一些獵物——它能抓住老鼠或小鳥。很多時候,那些獵物都是半死不活的。受傷了,但還活著。它就這麼留著它們,逗它們玩兒。」

  「我明白了。你是說你成了這個人的獵物?他和你玩起了虐待遊戲,對嗎?」

  艾麗西亞把吸剩的菸頭丟在地上,然後在上面踩了一腳。

  「再給我一支。」

  我把那包煙遞給她。她抽出一支,自己把它點燃。抽了幾口之後,她繼續說:「加布里耶爾晚上8點才能回來。還有兩個小時。我不斷看那隻掛鍾。『怎麼回事?』那人問,『難道你就不想花點時間和我在一起?』他用槍輕輕地撫弄我的肌膚。在我的手臂上下來回弄著。」說到這裡,她打了個哆嗦,「我說加布里耶爾隨時都可能回來。他說:『那又怎麼樣?他會來救你?』」

  「那你說什麼了?」

  「我什麼都沒說,只是不斷地看著那隻鍾……接著我的電話響了,是加布里耶爾。那人讓我接。他用槍頂著我的腦袋。」

  「後來呢?加布里耶爾說什麼啦?」

  「他說……他說拍攝不順利,簡直是噩夢,所以讓我先吃飯,不用等他。他最早也要10點才能回來。我掛上電話。『我丈夫已經在回家的路上了,』我說,『再過幾分鐘他就到家了。趁他還沒回來,現在你該走了。』那人笑笑。『我聽到他說要到10點才能回來,』他說,『我們還有好幾個小時呢。把繩子給我拿來,』他說,『或者膠帶紙之類的東西。我要把你綁起來。』

  「我照他說的做了。我知道已經希望渺茫。我知道結果會是什麼。」

  艾麗西亞停住不說了,只是用眼睛看著我。我可以看出她眼睛裡痛苦的神色。我想我是不是把她逼得太厲害了。

  「也許我們應該歇一會兒。」

  「不,我要說完。我必須說完它。」

  她繼續往下說,而且語速也加快了:「我沒有繩子,於是他拿了我懸掛畫布的線。他讓我走進起居室,自己從飯桌邊上拖來一張高靠背椅,讓我坐下,然後用線把我的腳踝綁在椅子上。我覺得線勒得很緊。『求求你,』我說,『求求你——』可是他根本就不聽。他把我的手腕反綁在背後。當時我心想,他肯定會殺了我。我希望……我真希望他把我給殺了。」

  她的話擲地有聲,其激烈程度出乎我的意料。

  「你為什麼這麼希望?」

  「因為他所做的事比這更糟糕。」

  當時我以為她要哭了。我突然想抱著她,把她攬入懷中,親吻她,消除她的顧慮,保證她的安全,但是我控制住了自己。我把煙在紅磚牆上揉滅。

  「我覺得你需要有人來照顧,」我說,「我覺得自己就想來照顧你,艾麗西亞。」

  「不。」她堅決地搖搖頭,「這不是我想從你那兒得到的。」

  「那你要得到什麼?」

  她沒有回答。她轉身走進治療室。

  14

  我打開治療室的燈,然後關上門。我轉過身來,發現艾麗西亞早就坐下了——沒有坐她的椅子。她坐在了我的椅子上。

  這真是一個喧賓奪主的姿態,在一般情況下,我會跟她探討這樣做的含義。可是現在,我什麼也沒說。如果坐在我的椅子上,說明她占了上風——那麼,的確如此。我迫不及待地想知道這個故事的結尾,因為我們現在已經非常接近了。於是我坐在她的椅子上,等她繼續往下說。她半眯起眼睛,完全靜止不動。最後,她終於開了口:「我被綁在椅子上,只要我一動,線就勒得更緊,腿上就會出血。我把注意力更多地集中在傷口上,而不是去想別的,這樣反而要輕鬆一些。我感到心驚肉跳……我覺得我永遠也見不到加布里耶爾了。我以為我就要死了。」

  「接下來怎麼樣了?」

  「我們坐在那裡,似乎坐了很久。好笑的是,我以前總以為恐懼是一種令人寒冷的感覺,其實不然——它像烈火一樣在燃燒。由於窗戶是關著的,百葉窗也放下來了,房間裡非常熱。安靜、沉悶,令人窒息。我額頭上汗下如雨,汗流進我的眼睛,陣陣刺痛。他邊喝酒邊說,喋喋不休。我可以聞到他身上的酒氣和汗臭,他說的是什麼,我基本上沒聽。我能聽見有一隻大蒼蠅在百葉窗和玻璃之間發出嗡嗡聲——它被困在那裡了,不時撞擊在玻璃上,發出篤篤的聲音。他問了我許多我和加布里耶爾之間關係的問題——我們是如何相遇的,在一起有多長時間了,我們是不是很幸福。我覺得如果能讓他像這樣不斷地問下去,我活命的可能性就要大一些。於是我回答了他提出的各種問題——關於我、加布里耶爾、我的工作等。他問什麼我就答什麼。就是為了爭取時間。我一直注視著牆上的鐘,聽著它發出的嘀嗒聲。不知不覺突然就到了10點……接著……10點半。可是加布里耶爾還是沒有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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