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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白了吧?我跟你說過,就像洗桑拿。是不是很酷?」

  我們把外套搭在胳膊上,手拉著手沿小徑款款而行,觀賞著沿途的奇花異草。

  因為有她的陪伴,我產生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幸福感。就像一扇神秘的大門被打開,凱西站在門口向我招手,帶我跨過門檻,進入一個魔幻世界,溫暖、光明、五彩繽紛,成千上萬的蘭花在這個世界盛開,藍色、紅色、黃色,恍若輝煌絢麗的彩紙。

  我感到周身上下暖融融的,就像一隻長期冬眠的烏龜爬到太陽底下,龜殼的邊緣開始發軟,接著眨眨眼睛醒了過來。喚醒我的是凱西——是她邀請我走進了生活。我用雙手緊緊地抓住了它。

  我記得自己當時就在想,原來如此,這就是愛情。

  我意識到這毫無疑問就是愛情。我清楚地知道,自己從來未曾有過這樣的經歷。以前的浪漫邂逅時間短暫,沒有讓我滿意的地方。那時我還是個學生。在鼓足勇氣,喝了不少酒的情況下,才把我的第一次給了一個叫梅雷迪思的加拿大社會學學生。她戴著硬邦邦的鋼絲牙套,接吻時弄得我嘴唇很不舒服。此後又出現了一系列不愉快的事情。我似乎從未找到自己渴求的那種特殊關係。我覺得自己的傷痛頗深,不可能與任何人建立密切的關係。可是現在,每當聽見凱西那富有感染力的咯咯笑聲,我就激動得熱血沸騰。她的青春活力,無拘無束和歡快的性格,正在潛移默化地影響我。我贊同她提出的每一項建議和每一個奇思妙想。我覺得自己已然判若兩人。我喜歡現在這個脫胎換骨的人。正是由於凱西的鼓勵,我才成為一個新的人,一個無畏的男人。我們一有時間就做愛。我沉浸在情慾之中,強烈地渴求她。我需要不斷地親近她,只恨自己不能離她更近一些。

  那年12月,凱西搬進我在肯特郡的單間公寓。那是間陰暗潮濕的地下室,地上鋪著厚厚的地毯,有窗戶,但看不見風景。我們準備過聖誕節。這是我們第一次在一起過聖誕節,所以決心把它搞得像模像樣的。我們在地鐵站附近的商店買到一棵聖誕樹,掛上了許多從市場上買來的裝飾和彩燈。

  那棵聖誕樹的松針和松木的清香,那些燃燒的蠟燭,我至今記憶猶新。我記得凱西看著我,眼睛晶瑩閃亮,就像聖誕樹上的小燈。我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

  「你願意嫁給我嗎?」

  凱西目不轉睛地看著我:「什麼?」

  「我愛你,凱西。你願意嫁給我嗎?」

  凱西笑起來,接著給了一個讓我驚喜的回答:「願意。」

  第二天我們一起外出,她挑選了一枚戒指。這時,我才醒悟過來:我們訂婚了。

  奇怪的是,我首先想到的是我的父母。我想把凱西引見給他們。我想讓他們看看我是多麼幸福:我終於脫離了苦海;我獲得了自由。於是我們就登上了去薩里的火車。事後回想起來,去薩里是個很糟糕的想法。從一開始就註定是場災難。我父親跟我打招呼時,帶著教科書般的不善:「你的臉色很難看,西奧。你瘦得像個鬼,頭髮太短,就像剛從監獄裡放出來的。」

  「多謝老爸。見到你我也很高興。」

  我母親似乎比往常更低調、更安靜,也顯得更矮小,好像現場根本就沒有她的存在。父親顯得有點霸道,極不友好,一直瞪著眼睛,臉上沒有一絲笑容。他那雙冷酷的黑眼睛一直盯著凱西。那頓午飯吃得很不舒服。看來他們不喜歡她,也沒有特別對我們的結合表示高興。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會對此感到驚訝。

  午飯剛吃完,父親就一頭鑽進了書房,再也沒有出來。母親跟我們告別時,久久地抱著我,抱得很緊,似乎站都站不穩。我的內心痛苦極了。凱西和我離開那幢房子後,我的心並沒有完全離開,我有所察覺,但將它甩在後頭——留下來的是那個永遠被困在那裡的孩子。我的內心十分惆悵,感到無望,淚水盈眶。可是凱西像往常一樣給了我一個驚喜。她雙手摟住我,摟得很緊。「現在我明白了,」她輕輕地對著我的耳朵說,「我完全明白了。現在我更愛你了。」

  她沒有進一步解釋,也沒有這個必要。

  4月,我們到離休斯敦廣場不遠的一家小結婚登記處登記結了婚。沒有邀請父母,也沒有上帝。由於凱西的堅持,也沒有舉行任何宗教儀式。不過在婚慶儀式上,我偷偷地做了個祈禱。我默默感謝上帝給了我這個出乎意料、不配得到的幸福。現在我看得很清楚,我知道上帝有更偉大的目標。我在兒童時期,感到孤苦伶仃,非常恐懼,可是上帝沒有拋棄我——他像魔術師那樣,一直把凱西藏著,等待時機一到,就把她給了我。

  我們在一起的每時每刻,我都心懷敬畏與感恩之心。我意識到自己非常幸運,幸運得不可思議,竟然得到了這樣的愛,真是千載難逢。其他人就沒有我這麼幸運。我的大多數病人就沒有人愛。艾麗西亞·貝倫森就沒有。

  很難想像出還有哪兩個女人比凱西或艾麗西亞更為迥然不同的。凱西使我想到的是光明、溫暖、色彩和歡笑,而艾麗西亞使我想到的只是深淵、黑暗和悲傷。

  當然還有沉默。

  [1]塞壬(Siren):希臘神話中的海妖,人面鳥身,以其優美的歌聲誘惑航海者,使船隻觸礁。——譯註(若無特殊說明,本書注釋均為譯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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