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淨涪佛身再是一禮謝過,果真就走到近前,在那個繡墩上安然坐了。
沈安茹本來悠悠望著天穹雲靄的目光一時就落到了淨涪佛身面上。
她細細看過,才笑著問道,“多年未見,淨涪法師可好?”
淨涪佛身點頭應,“甚好。”
“那就好。”沈安茹又笑了,“這些年似乎都沒怎麼聽到過淨涪法師的消息,我有些好奇,淨涪法師能與我說說嗎?”
淨涪佛身仍是點頭,然後就開口道,“夫人要從哪裡聽起?”
沈安茹就道,“早年間聽說過妙音寺舉辦了一場大法會,淨涪法師你還是法會上主講的法師......”
“便就從這裡開始吧。”
淨涪佛身點點頭,果真就從這裡開始,將這些年間他的所見所聞與沈安茹一一說道來。
淨涪佛身沒有特意使用什麼技巧,但他境界高遠,一字一句間也是靈光匯聚,輕易便引動沈安茹的情緒,叫她聽得入神。
只是沈安茹到底已經沒有多長時間了,哪怕身體表面上看著沒什麼問題,內里也已是空虛,受不住太大的情緒波動,所以淨涪佛身也特意控制了,不叫沈安茹神思過度消耗。
也正因為淨涪佛身的這番控制,程沛這個修士還能在淨涪佛身的言語中分出一點心思去留意淨涪佛身本身的狀態。
而越是留心,越是在意,程沛就越是心驚。
淨涪......
他這位已經疏淡離散了的血脈兄長,不過是短短數十年時間未見,居然又更恐怖了幾個層階。
哪怕他什麼都不做,只在那裡靜默地坐著,也像是無底的深淵,不動也叫人心慌驚悸。
淨涪佛身歸來時候,便已是傍晚時分了。如今閒談過半響,天色更是越漸深沉幽暗,院子裡的風也漸漸失卻了溫度,沁著寒意......
淨涪佛身適時暫停下來。
沈安茹悠悠回神,低眉宛笑,“原來那場法會是這般熱鬧的啊......”
淨涪佛身只是笑笑,沒有再說話。
程沛接道,“天色已經不早了,娘親,回屋裡去吧,您也該用晚膳了。”
沈安茹笑著應了一聲,便被程沛抬手扶起。
“淨涪法師不若也進屋裡坐坐?”她問道。
淨涪佛身到底沒有推辭,他站到一側,讓出空間給程沛和沈安茹,看著程沛攙扶沈安茹往屋裡走,他才跟了上去。
屋子裡早就燃起了燈燭,擺上了膳食。
沈安茹請淨涪佛身入座。
但她又道,“還是說,淨涪法師更願意先梳洗?”
“不必。”淨涪佛身搖搖頭,又抬手還了一禮,“夫人且用膳吧,不用太顧慮小僧。”
沈安茹又看了他一眼,見他果真沒有什麼需要,這才點點頭,入席坐了。
淨涪佛身和程沛都是能辟穀的修士,進食不是必需,但他們兩個還是在沈安茹左右落座了。
程沛撿起筷子,給沈安茹布菜。只在偶爾時候給他自己夾上兩注。
淨涪佛身便只在坐席上坐著,捧一杯茶水慢慢看。
沈安茹沒有說話,只專注吃飯,但她眉梢眼角,卻盈滿了笑意。
淨涪佛身一直沒有動作,直到沈安茹停了碗筷,他方才遞出一枚靈果。
第466章
“這枚靈果味道不錯,夫人嘗嘗看如何?”
沈安茹細看著被送到面前來的靈果。
它的表皮很薄,薄得幾乎能叫果漿爆射而出。而此刻,那薄薄表皮上還綴著兩點剔透水珠,更叫人口舌生津。
“好,我嘗嘗。”
她笑著接了過來,捧到唇邊咬了一口。
靈果的果漿果然在她口舌間噴濺,一波波衝擊過她的味蕾,更借著味覺衝擊她的神經,滋潤過她的肉身與靈魂......
沈安茹將靈果拿起咬下的時候,程沛一直目光灼灼地看著。
並非是因為程沛自己眼饞這未曾在景浩界中出現過的靈果,而是......
他在期待一個奇蹟。
一個本來不可能出現的奇蹟。
儘管沈安茹壽元將盡,論理說再沒有延續的手段。但......
這只是對於他來說而已,並不是他這位兄長。
他做不到,並不代表他這兄長就做不到。萬一......
若真的出現了萬一......
程沛目光中不自覺地就帶上了期盼。
但哪怕是沈安茹一口將那靈果吃盡,哪怕是沈安茹又陪著他們兩人坐了一陣,那靈果的靈液與道韻也已經盡數化作養分,滋養過沈安茹的肉身與靈魂,他還是沒等來他渴望看到的那一幕。
溫暖柔和的生命力仍在不可阻攔地自沈安茹靈魂深處逸散,取而代之的,則是陰森寒涼的死氣。
死亡,正在一點點地捆縛著沈安茹。
程沛眼中的光極速黯淡。
淨涪佛身將他一切神色變化盡數收入眼底,面上未有分毫變化。
沈安茹仍是從容。
她借著帕子遮擋,懶懶地打了個呵欠。
淨涪佛身便道,“夫人既是累了,小僧便不打擾夫人了,夫人且自休歇吧。”
沈安茹快速掩下眼底的倦色,再要強自打起精神。
淨涪佛身只是笑笑,卻已經站起身來了。